C城軍區大院,薑幾許比仲心住得久,讓她帶著去外頭散步,倒還真沒說錯。
披了大衣,牽著孕婦出門。手裏還給她帶著一小保溫杯,裏頭是蜂蜜水。
隔了七八年沒來,這大院裏頭到底也是變了。她們剛才走過的那一線,三號樓旁邊那塊,原先梧桐樹長得不知多挺拔,比旁邊三層樓的紅磚房還高,枝葉茂密厚重。怕風雪裏頭倒下來,把這路旁電線給壓斷了,早幾年給砍了不少樹椏。
仲心現在住的這小樓後頭原本挨著的是楚家。楚家老夫人也去世好幾年了。
從前老人家喜歡捏捏她兩個的小辮子,笑眯眯地問“薑寶長大嫁到奶奶家裏來,給我們阿閔當媳婦好不好”,那麼和藹慈祥的老人家剛過七十大壽,查出患了腫瘤,去世之後,楚家失去一把保護傘,日子不比從前。5年前薑家遭了難,薑楚兩家素來交好,連帶著楚閔父親也受了牽連,明升實降,被調到西北,也是最近才重回核心。
仲心見薑幾許望著楚家舊宅發愣,怕她是又想到自己媽媽的事情,便停下來,彎著腰扶著自己肚子誒喲了一聲,幾許趕緊問她怎麼了
“薑寶啊,剛剛小小在裏麵踢我了。小丫頭力氣真大。你摸摸啊。”
幾許連忙回神,扶著仲心,輕輕摸著她肚子,問“沒事吧心心,現在要回去嗎?”
仲心搖搖頭,隻像個乖寶寶,望著她,目光清澈。
“那我們去前麵草坪上坐著曬曬太陽”。
她也真跟哄孩子似的,牽起仲心的手,慢慢往前麵走。
午後陽光親吻樹葉,一枚枯葉悠悠落她肩頭。幾許伸手給她拂去,爾後開口;
“心心,今兒看到楚奶奶之前住的這房子,我就覺得以前的事兒都想起來了。
我們慢慢說會兒話吧。真的,我都好多年沒有想這些事情了,在國外的時候,想起以前被爹娘還有他們幾家的長輩愛護著,跟著清朗他們驕橫跋扈到處闖禍的那些事兒啊,恍如隔世了。
可現在走在這林蔭道上,又覺得小時候的一切非常清晰,大人們都不在了,可有些場景跟刻在我腦子裏似的,就是擦不掉。
“暑假的時候大熱天,跟清朗在這裏騎單車比賽,出一身汗,回去把楚奶奶都嚇一跳,說顧清朗個傻小子把我帶野了。”
想起清朗挨罵哦,仲心也忍不住笑了。
“還有一回啊,我跟南南在草叢邊上玩象棋,阿閔和東東在邊上給我當軍師,指點我。
我呢,又想不明白他們兩個那戰術,老是搞不懂為什麼,最後幹脆全按自己那一套來,東東氣得直敲我腦袋。”
喏,那時候厲東東還是曉風白蓮一樣的少年啊,對幾許也是最純潔不過的感情了,哪曉得自己有一天整個身心都栽在薑幾許這裏。
“後來你猜怎麼,清朗被之遙哥哥捉來的小蟲子嚇得往後一仰,扯著我一起摔到地上,兩人都摔個四腳朝天的。
清朗倒是沒事哦,拍拍身上的灰,一下又站起來,
我呢,又是個沒用的,手掌蹭破了疼得哇哇直哭,半天躺地上沒動,
她以為我變瘸子了,也跟著哭。”
“那後來呢?”
“後來他們幾個就把我扶起來了唄。我還在哭,他們幾個就把我背回家了唄,還把楚奶奶嚇一跳。”
“薑寶你小時候就待遇這麼好啊,幾個人搶著背你。”
“好個屁。哪個都嫌我重,背十步就要把我放下來,然後他們再猜拳,輸了的那個繼續背。我初中那時候明明隻有八十多斤。哪裏重了。”
想起幾個人那時候欺負她嫌棄她的樣子哦,忍不住撅著個嘴。
還是她的仲心小棉襖好,從十幾歲到三十歲了還是疼她。
你聽仲心這偏心話:
“那是,我們薑寶從小就是大美女,是南庭他們太壞了。清朗呢?”
“清朗啊,在後麵給我摸背呢。不過剛跟我們一塊兒走兩分鍾,就碰到顧叔叔來接她。顧叔回去一問,曉得顧之遙拿蟲子嚇了他女兒,當晚又開車過來了,把他狠狠打了一頓,他嚎得那個慘烈啊,旁邊好幾家都聽見了。”
薑幾許說到顧之遙挨打,情不自禁笑出聲,旁邊仲心也跟著笑起來。
她頓了下,繼續說
“遙遙後來告訴我,顧叔那天晚上把清朗四歲時候被人拐走的事情都告訴他了。
雖然已經是十來年前的事情,顧叔說起來還都是眼泛淚光的,清朗回來之後,不愛說話,怕蟲也怕黑。顧叔他們休假了一年,天天陪著她才慢慢好起來。
遙遙也是知道了這件事兒之後,才真正有個當哥的樣子了,曉得要時刻保護她。”
仲心握住她的手,掌心有溫熱觸感傳來。
她抬眼看了頭頂明澈瓦藍天空,輕輕歎了氣
“你們幾個啊,說來都是些幸運兒,可這一路上,卻是比誰都辛苦。”
“好在我們都變堅強了,薑寶。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