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許醒得早。睜開眼睛，外頭天色還是昏昏沉沉，有那麼一絲絲亮光透過雲層，城市依然在沉睡。
她輕輕一動，身後的厲東東馬上跟著醒了。
又被他翻過身，抱回胸前。他親下她額頭，給她拍著背，
“薑寶，再睡會兒。”
聽話地閉上眼睛。還是要睡回她先前那姿勢。
“東東，背對著。”
“好。我的乖寶寶，抱著你。”
她又自個兒翻回去了，弓著身子，像個小蝦米，從後麵摟住她，讓她脊背全貼著自個兒胸膛，腰腹。
傻毛毛也就這麼睡著了。
厲東東卻是舍不得再入眠。
好多年，才有這麼一回醒來可以抱到她的，哪裏還舍得讓這點時間再不知不覺溜過去？
昨天晚上折騰到淩晨一兩點才上床。因為敏敏，也因為晏懷遠。最主要的，是他折騰了她。
薑寶兒昨天氣鼓鼓，轉頭就走了。一路上他開著車，這姑娘坐他旁邊還是一言不發。她蹲那裏跟敏敏都說了些什麼，其實大概也猜得著。
隻是敏敏喜歡晏懷遠這事兒，他倒真沒看出來，說實話，也不太信。
到了家，這丫頭都洗漱完，換好睡衣坐床上了，卻又開始哭，弄得他著急忙慌地哄。
她眼淚來得凶，擦也擦不完，紙都扯了十幾張了，她卻還磕磕巴巴地說著：
“東東，東東，我覺得她罵得，也有點道理，你覺得捏？
我就是，真的不好。”
邊哭還把自己給嗆著了，直咳嗽，那樣子不曉得幾造孽。跟先前在那上山的路口掐著人家小姑娘下巴放狠話的妖媚樣子真正是判若兩人。
不然怎麼管她叫磨人精呢。
他又給她倒小半杯熱水，吹冷了，給她喝兩口。
這傻孩子還在眼淚巴巴地念叨著呢
“我覺得，我對懷遠，一點都不好，丟下他就走了，回來了又想占著他，占著他我又不肯跟他好好在一塊兒。
我對你，也一點兒不好。
我就是走了狗屎運才能投胎到我娘肚子裏，才能認識你們。不然鬼才會對我這麼好。
你說，是不是我投胎的時候，把別人給撞倒了，才來的這裏呀。”
聽聽，這還讀了洋博士的呢，也不知道腦子裏頭都想著點什麼。
忍著笑意，順著她這寶裏寶氣的話，接
“是啊。可不就是你這個傻丫頭把我撞倒了。還一腳踩我背上了呢。不然啊就是我到了薑家，享盡榮華富貴。”
薑寶兒不高興了，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瞪著他，嗔怪：
“東東，你胡說。我沒踩你。”
“你怎麼不說是你自個兒傻裏傻氣地瞎想啊。”
聽到這句話，垂著頭，不作聲了。
給她擦完眼淚，喂完水，再摸下背。薑寶兒就聽話多了。
也不哭了，他說什麼都乖乖點頭。
囑咐她好好睡覺，又親親她額頭，她自己把頭發扒拉幾下，頭繩還放他手掌裏。
自個兒順著滑進被窩。
厲東東看著這一幕，想想這大半天跟她在一起，突然之間，油然而生一種自己在給她當媽的感覺了。
可不是把她當自個兒親生的似的麼——高速上給她把尿，帶她去買吃飯買東西，帶她出去玩兒，回來還哄著她睡覺。
他要是像阿景一樣，隻二十歲，肯定會對這些事兒嗤之以鼻。
但不曉得怎麼了，這人生越往後頭走，越享受這點兒屁事。
跟她在一塊兒啊，不管幹什麼，都覺得滿足跟安心。
大概是生死關頭走了一趟，凡事看得通透了點兒。
怕薑幾許離開他麼？
怕。一想到這個，他覺得心肝痛，拿煙的手指都有點顫抖。
但還是心甘情願陪著她。
沒別的，他命裏頭隻這麼一個人，跟他掏心掏肺二十年，牽動他勾著他叫他怎麼都放不下。
她是珍貴的，跟她在一塊兒的時間也都是珍貴的。
要真的說怪誰，隻能怪他年少時候不夠愛惜，不懂她身上美與灼灼光華。說白了，傻。簡直是傻透了還真當她當自個兒上鋪的好兄弟，結果還不是讓晏懷遠搶了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