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敏喝酒到一半兒，覺得沒意思，要吃糖了。大壯帶著她出去買。
冷風一吹，酒醒了。
平時最熱鬧的解放路也顯得沉寂，旁邊的高級百貨商店已經停止營業，空無一人，但依然是一座巨大發光體。
占據整麵牆的海報上的女明星，是林薔，就劉年去年玩過的那個，接了國際大牌的代言，海報裏她妝容精致。可是鏡頭之下，那女人在他們麵前不過是低聲下氣陪酒陪笑一玩物。
看吧，一切還在運轉沒停歇，櫥窗裏頭的模特和陳設還是在營造高級幻境。在Y城或者C城，又有什麼區別？
反正都不是她歸處。
酒吧關了好多。人人都知道要回家去團圓。可是她呢，連家都不知道在哪兒。想起Y城那個人，心裏頭又是一陣抽痛。
牽著大壯的衣袖子，突然胃裏直泛惡心，大壯趕緊牽著她到路邊去吐。
回來了，沒買到糖，倒是劉年在門口抽著煙等他們。
“在這兒幹嘛呀？你姑奶奶我又不是不回來了。”
沒理會她玩笑，劉年食指輕叩，敲掉煙灰，
“之景來了，還有上回那個薑姐姐。”
他話說一半，眼裏含著笑，倒是等著看她的反應——
敏敏的確有點驚訝。不曉得大過年的薑幾許怎麼會跟顧之景在一塊兒，她轉念一想，人家可不是爹娘都沒了麼，自然是沒去處。可是，她明明可以去厲家呆著，怎麼會來他們這烏煙瘴氣的地方？
“來就來了唄。我又不會吃了她。”
曉得她是嘴硬不肯服輸，劉年輕哼一聲，湊她跟前，正了神色，問
“上回到底怎麼回事兒啊?這薑姐姐哪裏招惹你了，發那麼大脾氣。還是說——你看上厲東東了？”
敏敏沒好氣地瞪一眼劉年，
“我誰也沒看上，就是那時候看她不順眼。”
說完，一個人邁著步子走前頭去了。
知道要再見薑幾許，敏敏是有點忐忑的。
她不是知錯不改的人，隻是不曉得怎麼開口。
上次在家裏頭拿花瓶往地下扔，確實是她喪心病狂，張況之心裏頭那個不是她，是她的媽媽。總之是自己認錯了人，之前那些難聽的話，也是罵錯了。
一進門看到薑幾許，敏敏卻是有點驚訝的。
她跟前頭兩回又不同了，貼身黑色羊絨長裙，臉上妝容淺淡，燈光打下來，她臉上的皮膚無比白皙，一絲瑕疵也沒有，那種朦朧光澤感，不是幾百塊錢一盒的高光能打得出來的。
阿景坐在她身邊，一回頭，下意識就伸手把她攬到懷裏。
比起上次掐著自己下巴放狠話時候的霸道淩厲，今日一見，薑幾許倒像是消瘦了不少。她一頭緞子似的長發放下來，丁點兒攻擊性也無。
遲疑了半秒，敏敏開口叫她。
“薑姐姐——”
林謙還有大壯一幹人簡直是瞠目結舌。這橫行霸道的小姑奶奶上回還恨不得整死人家，今天就老老實實喊姐姐了？
虧他們還等著看好戲。莫不是敏敏剛剛沒喝醉，現在才是醉得不清白了？
敏敏要道歉的話還在肚子裏頭打轉，圓圓興奮的聲音打斷了她。
“咦——敏敏，你跟仙女姐姐認識啊？”
薑幾許估計這敏敏美少女是弄明白了，不會再找她麻煩了，於是淺笑著點點頭。
這下敏敏尷尬更甚。她跟圓圓口中的仙女姐姐啊，不止是認識，她還差點兒動手打了人家，難聽的話說了一籮筐。
劉年跟大壯都坐下了，就她還站那兒。
“滿月，我坐你那兒成嗎？”
“好啊好啊。”
圓圓正好不想跟路白坐一塊兒，一聽敏敏主動說要坐這兒，自然是滿口答應。
這敏敏一來，路公子又找著讓薑幾許膈應的好門道了。
“表嫂啊，你就坐這兒陪著肉圓，反正咱們以後都是一家人了。”
說完還特別貼心地給她整理桌上的餐具，那樣子啊真把敏敏當未來嫂子似的。
著道歉的話不知道怎麼說出口，敏敏心裏頭跟有螞蝗叮似的難受，壓根就沒注意路白怎麼叫她。隻順勢就坐下了。
知道路白話裏對她的嘲諷，幾許沒反應。
她跟懷遠之間是怎麼樣，跟晏家日後要怎麼相處，關他一個外侄屁事？
人到齊了，就開始上菜。
先上蔬菜沙拉，藍鰭金槍魚的刺身，過幾分鍾，重頭戲來了——這C城最有名的大師傅弄的香辣小龍蝦，每人麵前都有一大份。桌子中間擺著幾瓶佐餐的紅酒，CHATEAU/LATOUR，壓場的，是一對羅曼尼康帝的特級幹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