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章最強聖女
在黃思璿自己的意識中,此刻她正站在自家院落裏,坐在對麵的,是她那位小地主父親,大腹便便的父親一邊喝著茶,一邊向自己模仿著他在鎮上看到的一個罵街潑婦,憨態可掬、引得自己~咯~咯~笑個不停,其實冰雪聰明的她更知道父親這是變相教導自己,將來要知書達理、蕙質蘭心,千萬不要做個罵街的潑婦。
突然,天空飄下一片晶瑩剔透的雪花,落在她白皙的手背上,像一朵六瓣的白色花蕾,雪在天地間漸漸稠密,越落越急,父親嘟嚷著這鬼天氣,抱怨著秋天還未過去,卻下起了雪,甚是怪異。
雪!如鵝毛、如柳絮,漫天紛飛,白了院子、白了原野、白了世界,但卻寒了無數百姓的心。
雪太大了,太急了,下的時間也太久了,一晝夜過去了,雪絲毫沒有停住的痕跡,院子裏積雪已齊腰深,黃思璿能從父親蹙起的眼眉間讀懂,雪已成災。
雪又洋洋灑灑下了一個白天,從門窗裏傳來了爆竹的響聲,人們希望藉此禱告上天,嚇退即將到來的災禍。
然而難如人生,往往事與願違,又是兩天過去了,雪依舊,北風又起,冷冽的寒氣從每一道縫隙處鑽進房屋、鑽進人的身體。
父親、母親正在和牛爺爺一道忙碌著,他們在準備避災的各種物品,木柴、鹽米、棉被、暖衣……
黃思璿已經和所有鎮上居民一樣,從屋子裏搬到了院子帳篷裏,因為昨日夜晚的雪不僅壓斷了樹枝、壓倒了許多大樹,更是壓塌了許多民居,當然也壓死了房屋裏很多居民。
悲傷與恐懼籠罩著每個人的內心,這種無聲煎熬隨時都會讓人崩潰,黃思璿往麵前火爐內又加了兩根木柴,然後走出去,去掃帳篷上的積雪,這是她兩天裏最熟悉不過的活計。
傍晚,空氣中彌漫著燉肉的香味,初時很淺,但漸漸濃鬱,可是沒有絲毫過節的熱鬧氣氛,隻是因為凍死了太多家禽和牲畜。
現在還隻是其它的生靈,接下來是不是就該輪到人?天知道呢!
騷亂的開始源於一扇木門,鎮上的破落戶劉老癩家實在弄不到柴燒了,便去偷朱屠戶家的大門,作案未遂,卻死在了殺豬刀下,朱劉兩家皆是鎮上大族,一場宗族間的火並就這樣開始了,又以死了近百口人而收尾。
雪落第七日,已經絕望到麻木的人們,沒有了憤怒、沒有了恐懼、也沒有了繼續活下去的勇氣。
十室九空,太多太多的人死去。
牛爺爺死了!
小時候總喜歡抱著自己的牛爺爺,每次趕集都會給自己帶點吃食、玩物的牛爺爺,笑眯眯在自己家看了幾十年門院的牛爺爺……死在了這場無休止的降雪裏,死在了自己麵前。
黃思璿流幹了眼淚,哭啞了嗓子,卻再也喚不回那麼疼愛自己的慈祥老人。
七天時間裏,父親瘦的像是換了一個人,深陷的眼窩、亂糟糟的頭發,蠟黃的臉色看起來很讓人揪心。
率先撒手人寰,離自己而去的卻是母親,生自己時落下的頭風病和腰膝疼痛從落雪那天起便日夜折磨著這位至親的親人,苦苦堅持了幾天,終於臥床不起,堅毅的女人看著不堪重負的丈夫和越來越虛弱的女兒,在說好了全家一起出逃避難後,含笑選擇了不再拖累他們。
父親痛苦的幹嚎聲,也無法讓失了神的黃思璿醒過來,哀傷到了無言無語、無痛無神的地步,那便是心死了。
留,是死!走,也許還有一線生機,黃思璿的父親將妻子埋在了自家庭院裏,背起早已準備好的炒麵、棉鞋,牽著失神的女兒走進了茫茫風雪裏,他決定為女兒爭取可能不存在的一線生機。
走出家門,走向雪地,映入眼簾的除了雪,依舊是雪,沒有人、更沒有屍體,雪掩蓋了它所做下的一切暴行,讓這世界有了種殘忍的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