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1 / 2)

周雲賀醉醺醺地回到家,家裏一片漆黑。他歪歪斜斜地開了燈,酒勁一下子嚇醒大半——他的妻子披頭散發地坐在沙發上,大眼骨碌地正望著他!

周雲賀心裏的氣呼啦啦湧上來,他上去劈頭給了她一巴掌,惡狠狠地罵道:“半夜三更,你不睡覺,在這裏扮鬼嚇人啊?”

妻子似乎沒有感覺到疼,仍嘻嘻笑著,口齒不清地說:“嗬,我,等你。”

周雲賀沒好氣,“誰要你等我?”說著去廚房找茶喝,忽然想起一件事,妻子必須每日服藥。他重重地將杯子一放,在心裏罵了句,“媽的,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一邊氣憤填膺,一邊去房間找藥。平日都是嶽母照顧妻子,這兩天嶽母老家有點事,離開了,說好三天就回來,可是到現在嶽母還不見蹤影。他也懶得問妻子是否肚子餓,倒了水,拿了藥,粗暴地喂妻子喝了,然後命令她,上床去睡覺。妻子乖乖地去了,神態像個聽話的孩童。

周雲賀的淚忽然流了下來。

說起周雲賀的妻子,曾經也是很了不得的人,她出事前是一個橋梁專家,不僅有才,人還長得漂亮,見過她的人都說她比鞏俐還有氣質。這也是令周雲賀驕傲的地方,自己有個如花似玉又有才華的妻子,人前人後多了幾分光彩。

跟妻子結婚的時候,周雲賀還沒有什麼名氣,才是一個小報的編輯,是妻子動用了不少關係,才把他調到雜誌社。而周雲賀自己也很爭氣,進雜誌社不久就發表了令他一舉成名的中篇小說《如水》,好評如潮。從此一發不可收拾,相繼發表了幾個大部頭作品,成了炙手可熱的文壇大家。而妻子的事業也如日中天,順利地晉升處長、廳長。周雲賀感到生活向他展開了一幅美麗的畫卷,而這些都跟妻子的支持密不可分。如果沒有妻子當年的鼎力相助,讓自己直接進入文壇核心,自己也不會有今天的成就。所以對於妻子,他是又敬又愛。

沒曾想,好景不長,正當他憧憬著美好的未來時,妻子在一次出差視察途中突遇車禍,傷及腦部。在昏迷一段時日後,醒來的她就成了今天這副癡傻的模樣。周雲賀悲傷不已,那時,他還懷著對妻子深厚的愛,堅決不肯將妻子送去福利院,而是接回家中,對外界高調宣布,要對妻子不離不棄。後來,他的家還獲得“文明家庭”稱號。

可是,天長日久,麵對已經形同不諳世事的孩童一般的妻子,周雲賀覺得日益壓抑。特別是夜深人靜,當他撫摸著妻子仍舊光滑的身體,卻得不到應有的回應時,內心的悲哀與悲痛無以言說。對於一個擅長編織兒女情長的作家來說,他的豐富的感情需求得不到滿足,得不到到宣泄,他覺得自己隨時都可以瘋狂,都可以崩潰。他常常一個人驅車到荒郊野外,對著空曠的原野大聲呼喊,好象唯有如此,才能發泄心中隱藏的抑鬱。周雲賀為自己可憐的雙麵人生暗自神傷,為自己當年不計後果的高調行為後悔莫及。其實,在現實中,離婚,是很正常的事情,何況,自己的妻子還是個失去了正常民事行為的病人?他的身邊,很多夫妻僅因為幾句口角就分道揚鑣,還有的,僅僅是因為妻子人老珠黃,便心生嫌棄,或直接拋棄,或暗渡陳倉。也有人勸周雲賀另找佳人,周雲賀常常苦笑。大家便感歎他是世上絕種好男人。

隻有周雲賀明白,自己並不是一個好人,他的心其實一直蠢蠢欲動,隻不過,還沒有找到一個突破的理由。

而今夜,妻子披頭散發的樣子讓他忽然非常厭惡。他甚至不相信自己怎麼會跟這樣的人生活了十幾年,甚至毫不嫌棄地與之同床共枕。仔細回憶起來,自己其實非常卑鄙,跟妻子與其說是夫妻生活,不如說是霸道的強奸,因為妻子根本就是被動地接受著他的蹂躪。他好比經常跟一個孩子玩可鄙的性愛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