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中,自有定數。
在這一場浩劫裏,曼諾夕起了絕對關鍵的作用。沒有曼諾夕,陸漫漫和雁霖撐不了多久,就會毒素攻心而死;而百裏千尋如今能夠神清氣爽地站在玄夜麵前,也是因著曼諾夕。
玄夜苦笑,本是為了博取美人一笑的物什,竟成了救命的東西。隻是,曼諾夕的寓意,回心轉意,似乎背道而弛。
沒有任何人回心轉意,陸漫漫如此,桑九如此,連雁霖也如此。
梨花宮仿佛蒙上了一層麵紗,裏麵的人進進出出,卻無人知道皇後皇子是否安康。中了烏束之毒,無人可逃出死亡的命運。
侍衛層層把守,宮人忙碌。
皇上傳令,凡私自打探梨花宮消息者,殺無赦。有那麼幾個不怕死的丫環嚼舌根,也有那麼幾個不怕死的妃嬪頂風作案。最後的結果,無一例外,殺無赦,以儆效尤。
梨花宮真正成了禁地。
玄夜心灰意冷,一天比一天沉默悲涼,但除去上朝時間,他總是停留在梨花宮。
陸漫漫出宮心切,如一隻被關怕了的鳥兒,生怕再生變故。隻是心中牽念桑九,總轉著念頭,要帶桑九離宮。
百裏千尋與玄夜手足情深,自然不會任得陸漫漫胡鬧,人家夫妻之事,豈是外人能插手?
但陸漫漫在這件事上,偏就執拗了。要麼自由,要麼死-----桑九表達得無比清晰。她能看著最好的朋友去死?一出宮,山高水長,如何能知宮裏發生之事?
若是多年之後,聽到桑九離世的消息,她相信,她會很愧疚。
搞了半天,桑九才是那個“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之人,愛情,生命,全都不值一提。
紅紅的宮牆,早已鎖死了她的愛情和生命。
入夜,曼諾夕的光芒照得房間明亮舒適。梨花宮裏最大的變化,就是曼諾夕越來越少,園裏幾乎已經搬空。
三男兩女。
氣氛沉悶,剛進入初冬,空氣就冷得令人心寒。
百裏千尋斜斜倚在窗邊,一身雪衣,俊顏凝重。玄夜坐在軟榻上,明黃被曼諾夕的光照得更加耀目。雁霖垂眸坐在下首,心似潮水湧動。
桑九一臉決絕,月白色衣衫襯得她眉間眼底更加漠然。
隻有陸漫漫,眼珠兒滴溜溜轉,尋思著有些話,要怎麼跟臭臉擺得像黑鍋的玄夜開口。
卻是桑九先起的頭:“玄夜,夫妻一場,念在我忍氣吞聲過了十年的份上,請你放我和雁霖出宮。就當我們母子死了……”
請求“玄夜”,而非皇上,否則君要你留,你不得不留。桑九斟酌了許久,才說出了這麼一段。但顯然,此話立刻將玄夜的怒氣點燃,卻在聽到那句“忍氣吞聲十年”的話,生生將怒火壓製住:“你沒有權利決定雁霖的人生。”
他將目光投向雁霖,前所未有的殷切:“霖兒,登上太子之位,將來你指點江山,一展抱負,男兒應該胸懷天下。”
雁霖起身,朝玄夜深一鞠躬:“孩兒才疏學淺,隻想遊曆天下,博聞多識,以後和母妃找一處清靜的宅子,著書立誌。求父皇成全。”
玄夜的手抓在軟榻的扶手上,骨節泛白,絕望與無力齊齊湧來:“如果朕不答應呢?”
沉默,無止境的沉默。
要麼死,要麼自由。桑九早就說過,但此刻,她嘴角隻是泛起一絲淡薄的笑,很涼,無所謂的樣子。
雁霖也隻是低著頭,一語不發,卻,無半點退卻之意。
陸漫漫狀似漫不經心地轉眸看了一圈眾人,朝百裏千尋使了個眼色,後者聳聳肩,搖搖頭,一副不好插手的樣兒。
好吧,沒人開口,她來。她多超脫呀,一個現代社會靈魂,千年女鬼一隻……鬼門關都幾進幾出,怕個啥?
她清了清嗓子,眸光晶亮:“玄夜,我在想,梨雁國和龍國這一仗到底誰輸誰贏?”
跑題跑到了千裏之外,這是陸漫漫同學的特色,沒什麼好奇怪的。
玄夜沒好氣地瞪了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一眼,要不是因為她,能有這仗可打嗎?打下去倒是不怕,卻影響了邊關戰事。
最怕強強交手,兩敗俱傷。如今玄夜本無心擴張領土,更何況後院起火,哪有心思打仗?但龍國發了瘋,誓要將這一仗打下去,一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樣子。
龍思的目的,無非就是為了陸漫漫。人是在他的領土被擄,並且在他眼皮子底下強行帶走,就算不是因了那一星半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情誼,也要為尊嚴而戰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