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還真脫?”少康的舉動讓我心中一驚。
“我才沒你想的那麼無聊。”少康把拉開的衣襟整理好。
門砰一聲關上了,我發現,我的身上出了一層冷汗。
怎麼搞的,剛才我腦子裏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該死!我幹脆紮回浴室狠衝了一番涼水。
終於,那種燥熱難忍的感覺被冰冷的水壓製下去,亂糟糟的心情也靜了下來。
從浴室出來後,我發現床上多了一樣東西。
我走過床邊去,看到了那隻被我從窗子扔出去的手機的殘骸。它們被好好地收在一隻透明膠帶內。膠帶旁邊放著一個銀灰色的手機盒,盒上的機型跟我用的一樣。盒麵上寫著兩行小字:“別在我的家裏製造垃圾。再有下次,自己清理!”
少康,謝謝你……
枕著手臂舒服地躺在床上。
蓮子粥的清甜滋味早在唇齒間消失,而老伯的話卻越來越清晰地在我的耳邊回響——
“人生是很苦的,所以要經常吃點甜的東西來潤潤,這樣才不會被生活的苦澀擊敗。”
一字不差。
這是巧合嗎?
無數個黃昏,與二哥並肩坐在陽台上,我無數次聽到這句話:“人生是很苦的,所以要經常吃點甜的東西來潤潤,這樣才不會被生活的苦澀擊敗。”
也許是在深夜人靜的時候,人的思緒特別敏銳,有關二哥黎童的記憶如滾滾洪濤從記憶深處傾瀉而出--
在我受不了特訓躲起來偷偷哭泣的時候,二哥總是那麼輕易地就找到了我,往我的嘴巴裏塞上一塊鬆軟香甜的點心;在我弄壞了爸爸的青玉煙袋時,二哥會趕在爸爸沒有發現之前修好;二哥畫畫的時候,我在他身邊跳來跳去故意搗亂,他無奈地直皺眉頭卻從不生氣,實在惹煩了他他就拿著畫筆追著我在我的臉上畫圈……
有一天,天下著雨,天地間灰蒙蒙一片,我的心情就像那下起來沒完沒了的雨水一樣陰沉、討厭。
我的特訓作業沒有完成,我被特業課老師罰練五百次。我委屈地哭泣,及不情願地拿著短棒練習防身術。
我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什麼爸爸要把我交給這樣一個鐵麵無情的魔鬼!
我不敢反抗,也不願意就範。於是,我故意出錯。為了心中那點小小的自尊,我隻能用這種最稚嫩的手段來反抗這些無聊的東西。
然而,我的反抗是那麼的無力,我的辦法是多麼的無聊,結果,我被這個魔鬼整治得很是慘烈!
鐵麵無情的魔鬼老師給了我意料之中的答案:“順毛好梳理,就像刷馬一樣。”
“順毛好梳理,就像刷馬一樣。”這是二哥對我無理取鬧的忠告。他告訴我,要擺脫魔鬼老師的唯一辦法不是惹他生氣,而是用最短的時間學會最多的招式。
我對二哥哭喊:“為什麼要我做這些沒有意思的事情?為什麼我要在密不透風的房間裏被摔打得青一塊紫一塊?為什麼我不能像別的小孩一樣坐在電視機前麵看好看的動畫片,吃著好吃的零食?二哥,我不要呆在這間房子裏,我要出去!我要出去!你讓我出去!”
二哥溫暖的笑臉總是可以在我的脾氣發作的時候讓我安靜下來。他安慰著我,語氣溫柔,說服我一遍一遍地重複著同樣的招式。隻要他有空閑就會過來看我練習。這次也一樣,我練了多久,二哥便在我的身邊陪了我多久。
離開那間充滿了惡夢的房間時,我的右手虎口處已被短棒磨得破皮滲血。二哥什麼也沒說,用手摸摸我的頭然後把我帶回他的臥室。他細心幫我清洗包紮,然後看著餓壞了的我大口大口往嘴裏麵塞餅幹。他心痛地撫著我的頭,微笑著說:“乖,你慢點吃……”
那是二哥唯一一次叫我“乖”,這個字充滿了多少的愛憐和心疼!好不容易才控製住的眼淚嘩嘩地流了下來。我一頭紮進二哥的懷裏哇哇大哭,委屈的淚水終於傾瀉而出。眼淚鼻涕弄髒了他的衣服,他絲毫不在意,隻是溫柔地把我抱在懷裏,耐心安慰:“小川不哭,小川最堅強了,這點苦算什麼?男子漢是不會隨便哭的。來,把眼淚擦擦,再哭會變成兔子眼睛哦……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
二哥越是安慰我的眼淚就流得更厲害。我記得我氣急敗壞地衝著二哥嚷嚷著:“我不做男子漢,我不做男子漢,做男子漢好痛苦!我不要做男子漢!”
於是,二哥歎了口氣不再安慰我,隻是把我更緊地抱在胸前……
心中的思念一觸即發,越發不可收拾。伸手一摸,竟濕了指尖。指尖的淚滴被燈光折射地熠熠生輝,我呆呆地想:“二哥,是小川太久沒有想到你,你生小川的氣,才會借別人的口來提醒我嗎?”
二哥,我想你,你知道嗎?
二哥,我每天都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