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1)

雨綿綿地下,悲傷得像個倉皇失措的怨婦,看了教人不知如何是好,燈一如豆,丐幫總舵的隱密書房中,坐首一老一少。

老人枯黃的臉有層死亡的青灰,驟來的病痛消蝕了他原來堅強的生命力,現在隻有依然炯炯有神的雙目,正欣慰地看著他的孩子。坐在老人麵前的,是個容貌俊俏的男孩,眉宇間充滿英姿任俠之氣,但神情憂鬱,有股難以言喻的哀傷。

“孩子,這件重責大任就交到你的肩上了。”

“孩兒知道。”

老人深深地歎了口氣,精神更委靡了。

“實在是難為你了。”

他,司徒長——丐幫第三十代幫主。

“要不是時間緊迫,事情非比尋常,為父的不會讓你隻身去冒險犯難。”

“幹爹,您放心,孩兒一定盡已所能,在明年七月十五月圓之前將繼承幫主帶回來。”

七月十五日的嶽州大會,非比尋常,丐幫在江北,基業之大根深柢固,天下聞名。丐幫又分淨衣、汙衣兩派。淨衣派原是江湖上的豪傑,或因仰慕丐幫的仁義行為,而投入丐幫,並非真的乞丐。汙衣派卻是真正以行乞為生,除了身穿打滿補丁的丐服之外,還必須嚴守幫派戒律。

三個月前,一向身體硬朗的司徒長卻突然一病不可收拾,拖至今日,病情更加嚴重。

“都是爹不好,讓你在丐幫委屈地住了這些年,這種拋頭露麵、出生入死的生活真是苦了你!”“幹爹,這是我心甘情願的。”司徒香緹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逃避地說道。司徒長愛憐地握住她的手說:“你要是生長在普通人家該多好,你知道爹多希望能親眼看見你覓得如意朗君,終身有所依托,都是我……一念之差害了你……”“幹爹,我還年輕,是金釵或男兒身,對司徒香緹而言,無關緊要。

“爹當年要是不存著一念之仁留下你,將你送往尋常百姓家,或許你早就找到了好婆家,跟著爹,爹連名正言順的名分都不能給你,唉……”丐幫幫規中雖沒有明文規定幫眾不得娶妻生子、安家落戶,卻因幫下子弟經年奔波流浪各地,尋常百姓家的女兒又豈肯交青春浪費在這些人身上?長久下來造成丐幫陽盛陰衰的不平衡現象。

這麼多年來,司徒長讓她穿上男裝在丐幫中走動又以幹親相稱,或多或少倒也避去了不少麻煩。

“幹爹……”司徒香緹又喚了聲。

“孩子,如果那孩子願意跟你回來是再好不過了,要是……要是天不從人願,你就千萬不可再回江北來,能走多遠就走多遠……”他若死去,丐幫勢必有場無法避免的血腥拚鬥,人人自危的當兒,司徒香緹若仍留在丐幫必定首當其衝,為她留條後路,是他僅能做的事了。

“幹爹,不要說喪氣話,您一定要撐到孩兒回來……”司徒長費務地比也手勢,止住她接下的話。“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死不足惜,幹爹唯一不甘心的是因為自己一時的疏忽,誤入奸人毒計,恐怕……往後不知有多少弟兄會受此拖累,”司徒香緹把哽在喉頭的痛楚咽下肚子,強擠出一朵笑容,但安慰的話卻不知從何說起了。

司徒長掙紮地拖著殘軀從床畔拿出一根碧綠晶瑩的綠竹杖。司徒香緹見過它一次,它是曆代丐幫幫主相傳的信物,俗名打狗棒;也是丐幫幫主的身分象征。

司徒長顫巍巍支起身子,雙手交胸,躬身說道:“祖師爺,弟子無能,不能光大我幫,今日事出無奈,弟子將幫主之位傳於第三十一代繼承幫主,望祖師爺在天之靈,保佑香緹這孩子逢凶化吉,早日完成使命……”司徒香緹驚悚地接過義父遞過來的綠竹仗,啞口無言。

“去吧!孩子,丐幫的一切全靠你了……還有,”他急促地緩過一口氣來。“告訴那個孩子,我對不住他娘兒倆人—”“幹爹……”有口痰咽在喉嚨,他快喘不過氣了。“找到他就把綠竹杖交給他,但是,如果……他過得好好的,你就忘了幹爹托付你的這件事—”他?就憑一個陌生的名字,茫然無緒,教她從何找起——一個叫衛寇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