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就像一條安靜地流淌著的河流,而她是在水麵上翩翩起舞的蝴蝶。她閉上了眼睛,甚至可以看到清澈見底的河水和遊弋著的自由自在的魚,它們在水中滑動著,那麼輕盈那麼流暢,就像自己的舞姿一樣曼妙。她覺得自己漸漸化身成了那條魚,用心體驗著每一道水流每一個漩渦每一朵浪花和融化在水裏的溫暖的陽光。她和音樂融為一體,身體如魚得水地滑動著。她有著過人的舞蹈天賦。

音樂聲漸漸弱下去,一支舞曲結束了。她睜開眼,看到了馬衛國飽經滄桑、堅毅的臉,心中有些親切有些感激。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情感油然而生,那是一種被救贖的希望。

人們紛紛回到舞場邊休息,準備跳下一支舞的人走進舞場。馬衛國衝她微笑了一下,轉身準備離開。她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氣,叫住了馬衛國,“等一下!”

馬衛國轉過身,“有事嗎?”臉上和善的笑容打消了她所有的顧慮。

“我們還沒彼此介紹一下呢!我叫李紅霞。”

馬衛國撓撓頭,覺得自己很不紳士,竟然沒有主動地自我介紹。“我叫馬衛國。”

“一起走吧,我住在馬路對麵。”

馬衛國背上自己的大包,和傾斜著肩膀,拖著一條腿的李紅霞緩緩地向小區的大門走去。在馬路邊,登上過街天橋的時候,馬衛國看李紅霞邁步非常吃力,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攙扶她一下,最終還是沒有伸出手去,怕傷她的自尊。

馬衛國和李紅霞趴在立交橋的欄杆上,望著眼前一片燈火的海洋,蜿蜒的車流形成一條流動的光帶,一直延伸到遠方。李紅霞輕輕拭去臉上的汗珠,問馬衛國:“你也學過跳舞嗎?”

馬衛國搖頭:“沒有,就會跳個慢三,你倒是跳的很好!”

李紅霞忽然興奮起來,好像是內心伸出珍藏的某種記憶被觸動了,“我原來是舞蹈演員呢!”

馬衛國有些詫異地“哦”了一聲。

李紅霞眼睛中的光亮再次黯淡下去,語氣憂傷地說:“一次演出的時候,不小心從台上掉下來,腿摔壞了。夢想的舞台也跟著摔就沒了。”

馬衛國想安慰她幾句,卻生生地把話咽了回去。任何安慰的話似乎都沒滋沒味、蒼白無力,他忽然想起了黃家駒。與自己的偶像比起來,李紅霞是幸運的,也是不幸的。黃家駒死了,成為了一個傳奇,或者說獲得永生;李紅霞沒有成為傳奇,但她還活著,但這樣的活著又承載了太多的不幸。

年月把擁有變做失去

疲倦的雙眼帶著期望

今天隻有殘留的軀殼

迎接光輝歲月

風雨中抱緊自由

一生經過彷徨的掙紮

自信可改變未來

問誰又能做到

馬衛國輕輕地吟唱著BEYOND的《光輝歲月》,雖然不好聽,但沒跑掉,歌聲中包含深情,那是曆經滄桑之後的真情流露,與都市裏的年輕時尚一族的無病呻吟、矯揉造作截然不同。李紅霞出身地聽著,就像一個忠實的歌迷。馬衛國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唱起許久不唱的歌,像是唱給李紅霞聽,又像是獨自傾訴衷腸。

李紅霞忽然問道:“你有過理想嗎?”

馬衛國愣了一下,他想起多年前在楊朵朵的閨房裏第一次聽《再見理想》時,楊朵朵問他的問題,想你自己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回答。在那一瞬,他有種錯覺,仿佛楊朵朵就站在他的身邊,重複著自己的問題,期待著他給予相同的答案。這次她不會再把自己說成是少不經事的小屁孩,而是滿眼喜悅的淚水,撲入他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