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1 / 2)

寂靜的梨花林裏,暗香浮動,疏影橫斜。

夜空,圓月,林中一名年近四十的男子疾步前行。隱約可聽見他沉濁的喘息,月光映在他清瘦的臉上,豆大的汗珠迅速沿著前額流下。長劍負在身後,劍鞘上鐫刻的紋路在月色中依稀可見,白色的衣衫被大片大片殷紅的鮮血染得觸目驚心——很明顯,他已受了重傷。他的眼神執著而淩厲,似乎在尋找著什麼。

忽然,身後的劍劇烈地震動起來,仿佛受到了什麼感應。

“邪君,出來吧,我知道你就在這裏。”男子拔出長劍,指向前方,揚聲對林子深處說道。

一劍寒光,梨花零落如雨。

“玄冥劍果然是好劍。”一人淩空而墜,長發翻飛,清秀俊逸的五官在發絲的遮掩下若隱若現。黑色的長衫與周圍的夜色幾近融為一體。他便是邪君。

他伸出雙手接住花瓣,享受地在唇邊聞了聞。“可惜了這麼漂亮的花,卻要香消玉殞了。”風漸漸理順了他的亂發,他的臉在星光下明朗起來,劍眉如削,星目炯炯,唇邊一縷玩世不恭的壞笑。他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目光卻透著不可思議的深邃與滄桑。

“哈哈哈……”邪君狂傲地仰天大笑,“韓家的人果然都是廢物,三百年來居然沒有一個人練得成玄冥劍第十成。韓靖,是你自己不想活,怨不得我。”

韓靖從容淡定地笑笑,手中的劍握得更緊:“這是韓家人的使命,我不會退縮。邪君,受死吧!”

凝聚全身所有的功力,一劍攻向邪君。

邪君隻輕身閃過,隱去身形,這一劍的劍氣便隻震倒了數十棵梨樹。

韓靖大駭!還未來得及反應,邪君已經重新出現,叩動右手食指與中指,一束強烈得讓他睜不開雙眼的光向他直射過來!

他已無力再運功以劍氣抵卸!

“這是……”一陣劇痛鋪天蓋地地襲來,韓靖再也支持不住,倒在了地上。

“你將在兩個時辰內痛苦地死去。”邪君的嘴角泛起冰冷邪惡的冷笑。

韓靖的臉因痛苦而扭曲,咬牙道:“你不能……她還是個孩子……”

邪君的笑容更冷:“我絕對不會給任何人擊敗我的機會。韓靖,可惜了你的玄冥劍法隻練到九成,無法啟動玄冥咒,否則不會連我的一眾手下也打不過。”

“放過江……”

邪君不再予以理會,轉瞬消失在林中。

白衣少年固執地站在家門前。

“子夜,進去吧,天亮的時候,你爹會回來的。”一個三十來歲的黃衫婦人走到少年的身旁,“夜深了,風大容易著涼。”

“我要在這裏等。”少年倔強地挺直了腰。

“子夜,此去危險萬分,如果玄冥劍自動回來,就說明為父已遭不測,那麼你就要接著肩負起尋找和保護蓮神的使命。”這是父親臨走前留下的話。

星光漸漸淡去,月移雲浮,天,一點一點亮。

十四歲的韓子夜心裏第一次有了不可遏製的孤獨與悲傷的感受。縱使他早就知道了,這是韓家人的宿命,他也無法輕易接受這樣殘酷的事實。

第一縷晨光暈開的時候,韓家的院前倏然閃過一道強光。

是玄冥劍,它回來了。

“你爹他——”一語未盡,韓夫人的淚便湧出了眼眶。

韓子夜回過頭,眼神卻空空的,沒有淚,“從今天起,韓家的使命,便由我肩負。”

“子夜。”韓夫人拭去眼淚,無限溫柔地微笑,“從決定嫁給你爹起,我就知道,遲早會有這麼一天。”

“娘,你?”韓子夜驚異於母親異乎尋常的平靜與堅強。

“原諒娘的自私,”韓夫人笑容中有了濃濃的歉意,“你爹一個人,在下麵,一定會孤獨的。”

“所以,娘決定,下去陪你爹。”她的手中不知何時多了把匕首,待到韓子夜動手去奪為時已晚,匕首準確無誤地刺進了心髒!

“不!娘……”韓子夜撕心裂肺地喊叫著,“不要丟下我!”

十四歲的少年,在承受了父親之死的打擊之後,竟接著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母親離開人世!情何以堪?

他再也禁受不住,伏在母親的屍身上痛哭起來。淚水如暴雨滂沱,在臉上縱橫。

不知哭了多久,有一雙溫暖的手伸了過來,“孩子,跟我走吧。”

韓子夜懵然地抬起頭,迎上一雙慈和的眸子。手的主人是一個道士打扮的中年男子。

他還不及答應,便感覺自己如同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牽引,身不由己地飛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