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狐狸甩手,一把枯草摔落,濺起點點土星,我縮縮頭,好像真生氣了。想想又覺得冤枉,開個玩笑而已啊,還真那麼寶貝兒你那前女友啊。

“會長,小的跟您賠不是,我嘴賤這毛病你又不是不知道。”

曲狐狸氣的不輕,都被我氣笑了,“你。。。跟你說話能樂死我。”

“嗬嗬,樂好啊,樂好啊。。。那個,你們為什麼分開啊?”

“我高二那年,她隨家人移民美國,我們自然也就失去聯係了。”

“哦。。。當時必定難舍難分吧。”

曲狐狸忽然冷笑,晶石般的眸子滿是不屑,“我原也以為會這樣,可沒想到。。。我竟然是最後一個知道的。某天上課的時候收到她的短信,‘我已去美國,勿念’,就這麼簡單,然後game over。”

我聽了有些難受,曲狐狸那時必定是一純潔熱情的三好學生,跟漂亮姐姐說幾句話就臉紅的那種,戰戰兢兢的付出滿腔熱情,卻換來此等淒涼下場,可見他如今變得這麼悶騷也著實情有可原,一條大洋割斷了曲狐狸的望眼欲穿,小眼睛眨巴眨巴也看不到曾經的兩小無猜,美國是個何其邪惡的地方,送進去的人用不了多久便會染上一身資產階級臭氣,曾經頭戴紅花一笑嫵媚的姑娘早已變了模樣,留下曲狐狸一人巴巴的守望麥田。哎,歎一歎吧。

曲狐狸眨眨眼,深吸一口氣,站起身,說:“我們回去吧。”

知道領導現在正為舊事傷懷,我乖乖點頭,再不敢廢話,我也夠缺德的,把人家的傷疤生生的揭開,扔下一把鹽就跑,連句安慰的話都沒有,碰上我這樣的,也難為他了。

曲狐狸說:“洛冉,這些話,我從來沒和人說過。”

我先是一愣,然後情不自禁的感動,人總是希望能得到與眾不同的待遇,因為我們內心深處總是渴望被特殊化,以標榜自己的魅力和作用,曲狐狸很會說話,既讓人感到榮幸,又不會太失禮,可謂高手,可我偏不願領他的情,“那是因為你沒遇到一個像我這麼追問到底的吧。”

曲狐狸清淺一笑,頗有些雲淡風輕,頓了頓,卻又變得深不可測,眸中的那抹溫柔,那抹笑意,直直的就望到了人的內心深處,“不,因為是你,我才會說。”

沉淪,究竟是為那奢華簇麗的溫柔,還是為那若即若離的試探?

雁過焉能不留痕?究竟是誰迷惑了誰?

我慌亂垂了眼,走在前麵,再沒了言語。聽他輕輕一歎,碎了誰故作的冷硬堅強?

走到田路盡頭,推開小木屋的門,竟看見老太太睡的正香,看的我這叫一鬱悶,怎麼這樣啊,我們可著滿園子做貢獻,您老人家在這兒睡大覺。。。可見,哪裏有領導,哪裏就有壓迫。

世風日下,何等淒涼啊。

我和曲狐狸回到孤兒院正院,屋裏安靜異常,孩子們都在午睡,找了找,竟不見其老杜他們,哪去了這是?曲狐狸想要聯係班長,拿出手機才發現這裏沒信號。我們倆正轉悠呢,那長的酷似犀牛的女人過來了,“幹麼呢你們?輕點兒輕點兒,別吵醒孩子啊。”靠,老子進這院子就說了一句話,咱倆比比吧,誰的聲音大,這種人就俗稱官痞,有點權利就管東管西,拿著雞毛當鳳凰毛,二十年後絕對就是小腳偵緝隊隊長。

曲狐狸說:“您看見我們那幾位同學了麼?”

犀牛說:“對了,我還沒問你們呢,你們怎麼又回來了?”

狐狸說:“什麼又回來了?我們沒走啊。”

犀牛說:“啊?啊?哦,我跟他們說你們走了,他們去追你們了。”

狐狸說:“。。。。”

我說:“你大爺的。。。”

犀牛說:“哎你這孩子怎麼罵人啊?”

曲狐狸拉著我走,“現在去找他們,應該還能追上。”出了院門,我又掙紮著退了回來,對犀牛說:“我不奢望你通人情達事理,對動物來說這確實難了點,卻沒想你竟然連人話都不會說,白白在我們人類的隊伍裏裝了幾十年的孫子。犀牛就是犀牛,高看不得,高看不得。”說完轉身就走,真他媽解氣。

曲狐狸舉著手機一會蹲下一會站著,奈何信號就跟那鐵達尼一樣,一猛子紮下去,沉了就不帶回頭的。我說:“要不咱們先走吧,在村口等等他們。”

“怕就怕他們現在也正找咱們呢。。。越找越找不著。”

“所以得有一方站下來等等啊。”

“恩。。。走。”

走了十幾分鍾,越發不知道自己在哪了,清一色的石瓦房,每行都是橫五豎六,整個就一九宮格,轉來轉去都轉不出去。曲狐狸說:“咱們好像迷路了。”

“咱們好像迷路了。”

“怎麼辦?”

“怎麼辦?”

“。。。找個人問問吧。”

“除了咱們倆和前方二十米的一隻皮包骨的小黑狗,我沒看見其他的生物。”

“三四點的時段,估計大家都在睡覺吧。。。”

“會長,咱倆先說好了,你要陪我精神損失的。”

“有賬出去再算,在這兒說也是白搭。”

“甭管我,我過過嘴癮。”

“。。。。”

“會長。”

“恩?”

“我是個吃一塹長一智的人,以後再也不跟你出來活動了。”

“。。。。”

“你最好快點把我帶出去,從現在開始,每過一分鍾,精神損失費便漲一塊,您自己掂量著辦吧。”

“不是,我又沒想到會迷路。。。反正船上就剩咱們倆了,團結起來才能找到出路。”

“現在想起我們人民大眾來啦,你濫用職權作奸犯科的時候怎麼不想想我們啊?你吃香喝辣享受堂堂學生會長殊榮的時候怎麼不想想我們啊?團結起來,說的多好聽,行,團結,我給你鼓勁,來吧,加油~~加油~~~夠團結不?”

曲狐狸讓我說的小臉泛紅,頗為尷尬,我早說過,我是個憐香惜玉的人,見不得美人受委屈,我雖不認為他是真的自覺羞愧,但起碼有個服軟的態度,這便難能可貴,我們的原則是:不服可以,叫板一律拍死。

“算了。。。那你說,往哪走啊?”

曲狐狸左右看了看,小腦袋晃來晃去,“應該是那邊吧。。。”

“聽你的了啊。。。想想指錯路的後果。”

“。。。。”

我倆順著那條路又走了二十分鍾,隻覺路越走越寬闊,眼看著前方亮光大放,勝利在望,轉過轉角,卻見一堵牆擋在前麵。

我看看曲狐狸,他低著頭,不敢看我,又他媽裝可憐,“怎麼辦啊會長?”

“。。。再找找吧。”

手機還是沒信號,老杜他們現在也不知道怎麼樣了,估計也正發瘋似的找我們呢。這年頭,好人做不得,從來就沒有好人有好報這一說,想想老杜也真可憐,被我拉了來,一路顛沛流離的到了這,吃沒吃到好的,玩沒玩到好的,最後還讓我給弄丟了,怎麼跟他媽交代啊我。。。

已是深秋,五六點的時候天就快黑了,我和曲狐狸越走越絕望,別說找到村口,就連小平房都見的少了,我急得都笑了:“會長,你說,咱倆要真出不去了,可怎麼辦啊?”

曲狐狸老神自在,倒也不著急了,“肯定能出去。。。就是一時間早晚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