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準備擴建,蓋一座新的教學樓。整個操場狼藉一片,如同亂葬崗,橫屍四野。

“這用的可都是我們家的錢啊,我早盤算好了,以後光去新樓上廁所,狠狠使!”

“歐曉曉你別丟人了好不好?真沒起子,我說前幾天主任怎麼那麼美呢,敢情又有進賬了。”

“就是就是,蓋一座樓,他們得貪多少啊!怪不得都說當老師掙錢。”

“沒聽過警察、醫生和老師——青蛇、白蛇、眼鏡蛇?社會主義的摩天大廈裏,養育了這群可敬可愛的蛀蟲。”

“要不,咱也去考公務員吧。”

我們湊在一起,商量如何腐敗國家財產。

我一向耳聰目明,見風使舵的事沒少幹,上學就跟兩人親,一是班主任,另一個就是班長。我就是那每天跟在大太監身後的小太監,頂著一身殘缺的美,還頗為榮耀。

寢室裏的幾個傻妞,跟我都是一路貨色,背地裏叫班導東方不敗、嶽不群,見了他就變成一群向日葵,天天向他揚著頭微笑。

大學果真是培養人才的機構,無論專業知識還是為人世故,一一學的通透。我還記得剛開學的時候,班導拍著我的肩膀,寄予厚望,我心裏還罵他老流氓來著。現在想來,此先生真是火眼金睛,第一眼便知洛冉這娃娃心眼不純,一肚子餿主意,是個可以栽培的社會之才。

受我爸的潛移默化,自小我就知道馬屁的威力如何巨大。你見過哪個身居高位的人真正清廉耿直?誰還不是靠著一雙手和一張嘴爬上去的?大家都出來混口飯吃,不把上頭伺候舒服了,憑什麼機會能落在你身上?帶著麵具做人,不過為世事所逼。想美國一個雜種民族,瞬間奮發崛起,那才是憑真本事幹活,能者居之,失業也失的爽快。

歐曉曉對此很不恥,停留在上世紀“實力就是一切”的封建時代,覺得萬事為能人做,我一過去,其他人都得老老實實的閃邊站。

我心裏罵她缺心眼,嘴上沒好意思說。

你當你就是尼采,你就是太陽?

誰能把自己的良心稱一稱重量?交情十年,比不上利益三分。你不犯人人就不犯你?你幼兒園還沒畢業呢吧?!

“真不回來了?”

“您想樂就樂吧,這禮拜我真不回去了。”

我媽沉默片刻,說:“說好了啊,回來也沒你的飯吃。”

我欲哭無淚,我媽覺得她最偉大的成就就是把我養這麼大,經常比劃著說:“哎呀你看看,當初小冉生下來的時候就這麼長,跟小貓似的躺懷裏,就知道傻樂,現在都這麼大了,這得用多少糧食堆起來啊。”

老太太您買豬呢?還這麼長?明兒我要是再給您抱回來一這麼長的,您是不是得樂的抽過去啊。

掛上電話,出門上自習,歐曉曉在後麵大喊:“趕緊關門,全是蒼蠅。”

我怒目而視,“一會我就吹哨整隊,讓它們立正站好,晚上排著隊的往你被子裏鑽。”

交通要道竟被堵塞,鋼管木條玉體橫陳。

我目測狹小的縫隙,不知道能不能像塞棉花一樣擠過去,恨不得咬那柱子一口。

“洛冉?”

書掉在地上,沾了未幹的水泥。我撿起來擦了又擦,還是擦不下去。真髒。

蘇倪也真執著,不見我點個頭便死活不離開。

“你好。來找曲楓楊?”

她隻是笑。

我驚慌狀,“你可別再說是來找我的。”

“你剛才在做什麼?尋寶?”

“是啊,前段時間我把曲楓楊寫給我的情書埋在了這裏,今天特地來拿。”

她竟不死心,戲諛著上前,“真的?”

我自歎不如,原來世上真有人比我還皮厚,“就在那棵樹下邊,你慢慢找吧。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