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西比花在微風中搖曳,夜色朦朧,月華若水傾瀉。
易荷一身紅裝靜臥在竹椅之上,長發如墨。
“你太小了,穿不出紅衣的風韻。”
易荷抬眼,眼前男子一身白衣與月之光華融為一體,肌膚通透猶若上等的和田美玉。
猶若謫仙。
舒夜師傅的的確確是不食人間煙火,隻可惜不是謫仙,而是鬼怪,是父親留給她的鬼師。
“可是,舒夜師傅,紅色是爹爹娘親最喜愛的顏色。”易荷繼續閉上眼。
舒夜師傅,是父親臨死之前為她留下的師傅,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世事洞明。她不知道自己的生父楓王爺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物,竟能讓舒夜師傅這樣的“人”效忠於他。
要知道,“舒夜”這個名字在一百年前可是轟動上京!
“禪,你不記得你父親死前的話了嗎?”舒夜皺眉,禪總是那麼固執。
禪,她母親為她取的真正名字——易禪。
舒夜師傅說,母親在懷著她的時候,曾撫著世間隻有楓王府才有的西比花說要把她養成一個胖胖的饞鬼,樣子一定很可愛。
若不是舒夜師傅勸解,母親會為她取名“易饞”。
易饞,易饞,容易饞嘴,怎麼聽怎麼像是好吃懶做的含蓄版。
易荷輕笑,她很喜歡這個名字,隻可惜不能光明正大的用,因為她出生之時,恰好是禪璣子羽化之時,皇帝伯伯下令,此後一年出生的嬰兒姓名中不得帶“禪”字、“璣”字……哦!連“子”字都不能帶!諧音也不行!
舒夜師傅就臨時為她取了一個“荷”字——仿著母親的字跡。
“禪!”
易荷恍然,她又走神了。
“父王說,‘再亦無楓’。”易荷抬眼看向明月。
“你可知道那是何意?”舒夜皺眉,這麼多年了,他以為以她的聰慧早已想明白,可如今看來,他似乎錯了。
易荷抬頭,“意思是父王願追隨娘親而去。”所以才會選擇魂飛魄散,絲毫沒有眷戀。
“錯!”舒夜恨鐵不成鋼。
“他是希望你不要繼承他的‘楓’——不用刻意模仿他的喜好,他希望你活得自由、肆意。”
“是這樣的麼……”易荷閉上眼。
父親真的是這樣想的嗎?
他不恨嗎?
若不是自己,娘親又怎麼會魂飛魄散?
她認為這是自己的錯,以前是,現在也是,舒夜的話對她而言沒有半分用處。
舒夜看著她,以為她已明了,禪兒的領悟力一向很強,不辜負那一個“禪”字,更何況,他已點得如此明了。
易荷的呼吸由深入淺,漸漸如絲。
舒夜飄離,雖然易荷的體質與眾不同,與鬼魂接觸對她並無損傷,但在她熟睡時他鬼魂的陰氣會給她帶去噩夢。
舒夜一走,易荷便借助月華之力,讓魂魄離於身體。
人說骨肉相連,靈魂又何嚐不是如此?
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傳來。
易荷一點一點地從軀體之中掙紮出來,在脫離軀體的那一刹,她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虛弱,元氣大損。
若舒夜師傅知道每年的八月十五,她都要這樣“祭奠”父母,怕是會氣死……不,舒夜師傅本就是鬼魂,應當是氣活……
她的體質從小便很好,可每年八月十五的一次“祭奠”,都會讓她元氣大傷,從此大病小病不斷拜訪,舒夜師傅不知原因,隻以為她是早產,因而體質不佳。
她虛浮在月華之中,此時,任意一個弱小的孤魂野鬼都能使她魂飛魄散。
還好父親設下了這個五華陣,任何鬼魂,不得進出。
隻是害得舒夜師傅被困在楓王府內十餘年。
真是她的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