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移民外遷之初,不少人認為語言交流不會是一個很大的問題,但一經實踐檢驗,才發現當初嚴重低估語言障礙對移民的困擾。外遷他鄉的移民,首先遇到的就是語言障礙大關。這是困擾移民與當地民眾交流、到市場交易和生產生活中一個重大問題。
要知道,人與人之間沒有語言交流,就處於一種與社會的“隔離狀態”,時間一久,準會“隔”出一大堆毛病來。
大昌鎮首批外遷廣東的博羅縣562名移民的語言培訓班,就在這種背景下開課了。
2000年4月5日,大昌古鎮罩在薄薄的霧靄中,雖然是個難得的晴天,但大寧河穀的冷風颼颼吹過來,在空曠的院壩上參加語言培訓的移民還是有些打冷戰。
由於移民太多,大昌鎮也沒有一間教室能容納幾百人,培訓課隻能在空曠的院壩裏進行。一塊黑板,幾張課桌和院壩中高低不齊的板凳,構成了一個特殊的露天課堂。
負責此次培訓的巫山縣移民局培訓辦主任孔祥中、譚英和請來的“老師”,在院壩裏惴惴不安地等著移民的到來。
不一會兒,青年移民劉其財抱著孩子來了,塗發清也抱著孩子來了,68歲的老移民袁發江也來了,右手殘疾的移民彭德平也來了,大嬸、大娘、大嫂、大爺、大叔、大哥都來了。年紀最小的隻有六七歲,年歲最高的已是耄耋之年。
首次外遷廣東博羅縣500多名移民中,一下子老老少少竟來了200多人。
老師是個70出頭的老人,叫岑振峰。孔祥中告訴我,為找老師,移民局煞費苦心,他作為培訓工作的負責人也頗費周折。外遷的三峽移民都是農村人,年齡參差不齊,文化水平偏低,因而對老師的要求就特別高,必須具備四個條件:第一,要懂普通話,這個不難;第二,要懂廣東話,這個稍難;第三,要懂客家話,因為外遷移民去的是廣東博羅,那兒主要是客家族。客家話在全國都屬難懂的方言,這個難度就有點大了;第四,還要熟悉巫山本地的方言。
如果不懂巫山本地話,老師聽不懂學生的話,就無法與這些特殊的“學生”交流。移民聽不懂老師的話,會導致移民外遷情緒起伏波動。這幾個條件綜合在一起,老師就難找了。尋找“合格”老師的過程極為艱難,本地沒有,就到外地找,頗費一番周折,才在廣東找到了符合這些條件的岑振峰老先生。
岑振峰老先生在漆黑的木板上寫上幾句,然後在擴音器裏教一句,幾百名老幼移民就吼著念一句。“一、二、三,個、十、百、千、萬”,還教一些日常用語,如“吃飯、喝水、鋤頭”等等。客家話對數字的讀法,使移民們感到十分驚恐,他們真搞不懂,廣東話、客家話怎麼與外國人說的話一樣,一句都聽不懂。那兒還是中國嗎?
移民們開始跟岑振峰老先生念著生澀的“課文”。
右手殘疾的移民彭德平為了記下老師的“板書”,伏在講台前用左手艱難地一筆一畫記著筆記;一位剛做母親的婦女左手懷抱嬰兒喂奶,右手做記錄。劉其財、塗發清各抱一個孩子,一邊哄著孩子,一邊跟著岑振峰老先生學廣東話和客家話。
68歲的移民袁發江學了像“外國話”的語言,內心激動,他對孔祥中說:“原來往後山搬我有些想不通,良田肥土淹了,自己還得掏出一大砣(筆)錢到半山腰去開荒建房。國家為我們想盡了辦法,安排外遷到廣東這樣富裕的地方,兒子去看了也滿意,我們全家8口人都外遷,算是把一切交給廣東了。原來不會說廣東話,也聽不懂客家話,現開始學,回家再照筆記練習,到廣東博羅就不會摸黑(搞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