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人病房內,蘭心潔靠坐在床上,呆呆地望著窗外的天空。差不多是一年當中最熱的時候,所以盡管已是夕陽西下的時分,依舊有滾滾熱浪從窗外撲麵而來。是她主動要求把空調關掉的,她想好好感受一下這種自然的溫度,因為她知道,這是她人生中最後一個夏天。
已經有好多年都沒有這樣停下來靜靜地看看風景,好像一直都在忙,用自己瘦弱的肩膀承擔一切生活的重壓。實在太累了,現在終於可以解脫了,隻是舍不得兒子。內向軟弱的他,要如何獨自麵對今後的風風雨雨?自己的離去,會對他造成怎麼樣的打擊?隻要一想到,從此他將無親無故,她就心如刀絞。
剛住院那天,後來夏誌遠也來看望了她。當時那場風波剛起,發生這樣的事,作為曾經知根知底的老鄰居和很可能是未來的親家,場麵不免有些尷尬。所以稍微坐了會兒,夫妻倆就一塊兒走了。臨走前郭慧文說明天煲了湯帶過來,並讓初陽留下來再多陪陪她。對此,蘭心潔很感激,將來兒子能跟他們成為一家人,她深感安慰,也是唯一能讓她的心放下一些的好事。
那時蘭心潔想著心事,初陽則在陽台上不停地接電話。
都是好朋友打過來的,發生這麼大的事,他們自然會想要問個清楚。她一開始還不敢接,因為不知道該怎麼跟朋友們說,承認難,不承認也難。後來手機一直響個不停,老是不接也不是個事兒,隻好硬著頭皮接。沒想到大家竟然不約而同地沒有打破沙鍋問到底,基本上都以安慰的口氣跟她稍微說上幾句就掛了,對大家的善意,她心存感激。
聊得最長的是江悅,她沒有追問為什麼不告訴她,末了還認真道:“初陽,好朋友就是你娘家人,是你最堅實的後盾,知道不?別怕,我們挺你,沒什麼過不去的。”
而最讓她感到踏實的,是來自於任歡顏的電話:“初陽姐,你不用擔心,楚河是星芒的藝人,這件事情星芒會一力承擔。我姑父很重視這件事情,再說楚河是他義子,他絕不會坐視不理的。”
掛了電話,感動的餘波還在蕩漾著,又一個電話進來了。初陽一看,是楚河,那感動的餘波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隨之而來的是即將撒謊的心虛。
“初陽,找到我媽了嗎?我還是聯係不上她,你的電話又一直占線,發生什麼事了?”電話一接通,就傳來他焦急的問話。
“啊,找到了,我……我們在一塊兒呢,你等等啊,我把電話給阿姨。”她從不瞞他什麼事,不知道該怎麼應對他接下來可能會問的問題,所以隻好把難題拋給蘭心潔。
初陽走到病床前,將手機遞給她的同時輕輕告訴她是楚河打來的。
“喂,小河。”蘭心潔的口氣倒是很平靜。
“媽,你這一下午都到哪兒去了?我打了好多電話給你都找不到你,我很擔心。報紙上說的你都看到了吧?有沒有記者來找過你?”
“看到了,他們沒來找過我。我就在附近隨便走走,沒帶手機。傻孩子,有什麼好擔心的,你放心,媽有數的。倒是你,要怎麼應付那些記者啊?會不會對你的工作造成影響?”
“沒事,這些你都不用操心,公司會幫我處理的,等過幾天就好了。”楚河反過來安慰她。
“嗯,那就好。”頓了頓,蘭心潔又道,“小河,你不會怪媽吧?”
“媽,你想到哪兒去了,當然,當然不會,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了,你別多想。”說了兩個當然,他自己都有點心虛,真的不介意嗎?他回答不出來。
“隻要你不怪媽,就好。”她忽然有點哽咽。
楚河沉默了一會兒道:“媽,你沒事兒,那我就去忙了,大家還等著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