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菜與紅酒(1 / 1)

天一熱,心就更加騷動,雙腳就越發想逃離都市。

周末,相約友人,驅車前往市郊的北峰山。山不高,樹挺密,綠如春,蔭似秋。善解人意的山水仿佛知道我們此行的目的:避一避暑氣,吃一吃野菜,看一看山姑。

小車盤山而上,熱浪漸漸後退。一位入戲快的朋友剛進山就歎道:不一樣就是不一樣,真是修身養性的好地方。至山頂,大家的笑臉不約而同地綻放,心生喜悅。

朋友的一位親戚早早就在路邊等候。中年男子,黝黑,卷褲管,戴草帽,是兒時村裏標準老漢的模樣。

早上10點,山上的溫度也就二十五六度,正是人體皮膚、脂肪和筋骨最中意的那檔。每個人似乎徹底掙脫了都市煩人的熱浪,拋棄了在都市的扯不開的糾結,隻想擁抱久違的大山。

接待我們的主人有一大片的菜地,應該不下10畝;一大群土雞土鴨,滿山跑;還有一個小飯館,就在自家院落裏。

無言的大山,本來就是天然的不耗電的空調房。來這裏,我們這些超級吃貨當然不會放過美食。

主人純樸與熱情不必多說。在他們看來,大都市來的,不管是螞蟻,還是蝦米,都是領導,絕不可能怠慢。客氣更不必說,看著滿桌的菜肴,沒有一盤不是來自大山的懷抱,樣樣包含主人的辛勤汗水。我說,讓我們徹底忘掉什麼紳士風度、淑女風範,放開肚皮吃吧。我們吃相越豪放,盤子越幹淨,越是對主人的肯定和讚許。

主人盡了所有的努力,而我們的誇獎還過於稚嫩。有時誇得有點假,有時又含蓄得雲裏霧裏,難得有恰到好處的。如果我們稍稍多一些誇人的藝術,這頓午餐就完美了。主人自始至終敬酒一飲而盡,陪笑真誠透亮。做人許多方麵都市人還要向農民朋友學習啊。

午餐個把小時就結束了。這不是了了草草地,而是痛痛快快地結束。我踱到主人跟前,笑笑對他說:“老哥,這些蔬菜幹幹淨淨、清清爽爽,皮相不好,但味道好極了。城裏的蔬菜挺漂亮,但沒有感覺中的那個味道。”

“我們山裏空氣好,沒汙染,自己栽種的好吃。”主人笑笑回答。記得在哪看過,現在食物味道不好,那是因為它不按常規生長,而是趕時間,被催著成熟,導致食物元氣不足,味道從而打了折。

“你們住山裏,又吃自己出的食物,乍看原始、落後,其實是神仙生活。”我已經離不開都市了,隻能看著羨慕。

“哪有你說的那麼好。”他倒是淡定哥一個。

下午,我們湊腳玩牌,來點小刺激。本著“小賭怡情,大賭創業”的原則,我們始終視同桌牌友為兄弟姐妹,氣氛熱烈而友好。主人又是倒茶,又是遞水,又是切西瓜,就怕照顧不周,有失禮貌。

晚餐,菜的花樣沒有大的改變,但是我們好像都是第一次品嚐,讚不絕口。好比是熱戀中人,每一次約會都有初次見麵時的激動、興奮和迫不及待的擁抱、親吻。

夕陽躲到山的那一頭。它不停地奔波了一整天,太辛苦了;也被人詛咒了一整天,太委屈了。讓它好好休息一晚,積聚能量,為萬物明天再高掛。

車緩緩發動,我們準備返回。這時,隻見主人提幾包東西往我這兒趕。他說,這些蔬菜帶回去嚐嚐,自己種的,也不值錢。

我高興得直道謝。車行十五分鍾,心中一驚。怎麼拿了人家的好東西,僅說幾句漂亮話,擺擺手就走了?征求車上朋友們的意見:“剛好我這有紅酒,送兩瓶給老哥。”眾人都說好。

車折返到山上。主人奇怪,以為落下了什麼東西。我說老哥,兩瓶紅酒給你嚐嚐呀。他一再地推辭,說怎麼好意思收這麼貴重禮物。我說,什麼貴重不貴重,你不收就真見怪了。

老哥像個可愛的小孩,在聖誕節早晨,發現一隻從天而降的紅襪子。他叫我等一等,並衝進房間,提出一袋東西。

哎呀媽呀,一隻土鴨。他太熱情了,我根本無力拒絕,隻好痛快且不安地再次笑納了。

詩曰:歲月是把殺豬刀,黑了木耳,紫了葡萄,軟了香蕉。但是,縱情北峰隻有短暫的幾個小時,那裏的山水,那裏的野菜,那裏的土雞土鴨,還有那裏尚未被汙染的老哥,像城市的燈光一樣,在黑夜中光芒四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