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與掖庭宮僅一牆之隔,這掖庭獄卻是一片被遺忘的角落,破敗、蕭索。
粗布衣衫,神色恍惚,腳上纏著鐵鏈,步履蹣跚,如意混在一群老醜的廢宮人中間。她麻木的捶打著她麵前木盆裏的衣物、鋪蓋,一下又一下,水花濺起。眼淚在不經意間滑落麵頰,似乎沒有知覺一般。
如意耳邊響起徐慧的聲音:“聖上下旨,李牧——他——走了——你一個弱質女流,根本無回天之力,認命吧!”
形容古怪,麵帶戾氣的老女人們帶著幾分嫉妒死盯著如意清秀的麵容,紛紛擠眉弄眼、交頭接耳。
“到了掖庭獄還裝可憐,一臉狐媚相。”
“是啊,哭給誰看啊,別說陛下,這冷宮啊,連太監都鮮見。”
“哼,看她那樣子我就氣不順,讓我教教她規矩。”
老宮女端起盆,眼睛射出滲人的寒光,她將一堆髒衣物劈頭蓋臉的倒入如意的盆中,髒水濺起一身。如意正兀自傷心,卻被此一驚抬頭:你……“新來的,老娘這些活也得你幹,掖庭獄的規矩。”這老宮女長相粗陋。眼底帶著嫉妒仇恨的血絲。“請你自重。”如意麵無表情,將她倒進來的衣物如數撿了出去,還是捶打自己那幾件。
老宮人沒想到她這麼拗,一時有些尷尬:“你膽子不小啊。給我洗!”說著又給她倒了進去,這次如意連頭都沒抬,伸手又給撿了出去。“唉……你?”一伸手揪起如意的頭發,“好麼,到冷宮來耍威風,難道是怕沾了晦氣,皇帝不寵你了不成?”
其他幾個老女人見勢也都圍了上來。如意聽到“皇帝”二字一時恨意頓生,打掉她的手。“皇帝,你們這些愚蠢的女人,心中就隻有皇帝。”另一個老女人用一雙汙穢的手打了如意一巴掌:“我們愚蠢?你不貪戀皇家的榮華富貴,又為何進宮?”
如意厭棄的擦了擦臉:“我自是與你們不同,看看你們的樣子,在這掖庭獄裏活得像鬼一樣,有什麼意思?你們口中的皇帝可曾垂憐過你們?你們懂不懂什麼叫愛情?”說著不免又落下淚來。“愛情?皇宮裏何談愛情?你笑我們老醜,豈不知這裏的每一個都曾經和你一般天真、一般美麗。好好看看,像你這樣的少女,我們見得多了!”
如意被這幾個老女人按住,被迫環顧四周,一張張瘋魔的麵孔,一雙雙不甘的雙眼,如意在其中看不到一絲美麗與哀愁。其中一個瞎了一隻眼的老宮女將如意左臂的袖子擼起來,一顆紅豔的守宮砂映入眼簾,她一把拽住如意的手臂高舉著。
“哼!哈哈,還以為你是哪路的神仙,大家看啊,又是一個沒見過皇帝麵的家人子。你笑我們像鬼,你還不如我們,我們是被他老人家遺忘,但至少還受過寵幸,你呢,你什麼都不是。”
眾人之中,有些忙著掩飾自己的左臂,低下了頭顱。而有被寵幸過的棄婦立刻擼起自己的袖管,自豪的展示消失的守宮砂,仿佛是一種象征。如意悲歎道:“你們這些可悲的棄婦,已經放棄了自己做人的尊嚴!”“呸,閉嘴!你什麼都不是,還說什麼尊嚴!”一塊濕布砸向如意。
如意閃開,“可悲,可歎!我武如意從心底裏同情你們!”瞎眼宮女:“嘴硬,過不了多久,你就會和我們一樣,知道好死不如賴活著!”如意使勁甩開這二人,淒愴地大笑:“笑話!笑話!與其像你們這樣活著,還不如死了,我武如意活著也不如死了!”“好啊,想死還不容易!我們成全你!”幾個人上前將如意按住,如意起先還掙紮,接著就任憑她們將自己的臉沉到水盆裏,眼看就要被溺斃。
轉角處,一位雞皮鶴發的耄耋婦人(李世民乳娘)手撐拐杖,顫顫巍巍走出來喝道:“慢著!”盡管也與眾人一般著粗布衣衫,但自有一股威嚴之氣。幾人見是她,忙鬆開手,麵麵相覷。獨眼女:“又是這老妖婆,多管閑事。”如意這才從水盆中掙紮出來,迎上老婦人審慎的目光。
鄭婉言一肚子怨氣“咣”一把推開自己房間的門,將一堆鋪蓋樣的東西扔了出來,發火:“我還以為這皇宮是多麼金貴的地方!破被爛褥的,說了多少天了也不給換換。”斜對麵蕭薔正倚著屋門磕南瓜子,見鄭婉言如此說,便一聲冷笑:“那姐姐在家享榮華便好了,何必進宮受這般委屈?”
鄭婉言回譏諷之:“關你何事!當真以為你姑母是有多疼你,還不是一並罰跪淋雨!至今也沒得陛下召見。”蕭薔不服氣地說:“你……這**裏麵所有人都得聽我姑母的!我自然要帶頭遵從她的懿旨!”鄭婉言冷笑道:“嗬,你也不知道打聽,如今這**陛下最寵愛的是誰?是德妃娘娘!”蕭薔氣急敗壞:“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