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踏月來襲(1 / 3)

花生很少會顧影自憐,也很少會自我讚賞,可是這天晚上,她把說書說得口幹舌燥的王動強行揪到賬房看賬,自己偷跑回房,翻出一套水紅色的軟綢衫穿在身上,對著化妝台前的銅鏡看了一小會兒,自己也實在對自己很滿意。

想到裘太平稍後見到她驚訝之中滿是讚賞的眼神,我們的大小姐就沒來由的得意,她想板起臉,做出一副見慣不驚的樣子,卻又忍不住的笑,眼角眉梢的笑容藏也藏不住,一路的飛濺出來。

昨天的午夜場,她躲在書場外頭,仔細細細將角落裏邊的那位高大英武的男子從頭發尖到手指頭每個地方都看了個夠,那可真是個難得的偉岸男子啊,她越看越是按耐不住滿心的歡喜,一個人咬著手指頭偷笑得合不攏嘴,以至於驚嚇到身後的朝恩,懷疑她錯吃了打蟲藥,直問她要不要看大夫。

“唉,他要真是給我寫過情信就好了。。。。”

又把袖子裏邊那封裘太平的書信翻出來看第一百零一遍,“不過也無妨,就算從前沒有寫過,如今這一封不也正是?”

端端正正的一封短箋,色澤清淡素雅,顏色是也是宜人的淡藍色,受到粉紅紗罩裏逸出來的燭光照射,變成一種奇妙的紫色,也使得信箋上挺秀的字跡越發的飄逸出塵,湊到鼻間嗅聞,還能聞到一種飄渺而富有詩意的香氣,讓人對寫信之人油然生出向往之心。

信箋上寫的內容很短,隻得兩句話:明夜子正,踏雪來訪。

末端沒有署名,但是送信的小廝交代的很清楚,是裘爺讓他送來的。

昨夜小廝送來信件,姓王的下流種子彼時也在場,見狀好似很驚訝的樣子,說:“這不可能!”

花生瞪他一眼,“怎麼不可能?”

王動幹笑了兩聲,難得的結巴了嘴,“叫我怎麼跟你解釋,簡單說,他是覺著,這個,這個,我和你認識在先。。。”

花生冷笑了一聲,“我和你認識關他什麼事?再說了我也不叫先認識你,隻不過是湊巧救了你一條小命,怎麼就算認識你了?再說了,你還欠我一千兩銀子。。。”

王動幹笑不已,明智的選擇了住口,卻又忍不住拿眼角的餘光去瞟那封信,“不知道他都在信裏寫了什麼內容?”

花生舉起手上信件,伸到王動跟前,晃了晃,問道:“你想看?”

王動搓了搓手,老實的說道:“非常想。”

花生快意的笑,斜了王動一眼,昂起高傲的下巴,“我偏不給你看!”

王動氣結,“你!你可別怪我沒提醒你,這封信未必就是裘太平寫的,九成九應該是某個居心叵測的猥瑣分子知道你傾慕裘太平,所以冒了他的名頭寫信給你,意圖不軌。”

大小姐嗤笑了一聲,“姓王的,少在那裏妖言惑眾危言聳聽,不要以為人人都像你那樣壞心腸,不要以為人人都是下流種子。”

王動沒作聲,又細又長的眼睛默默注視花生一陣,末了聳聳肩膀,“行吧,當我沒說過,一切但憑大小姐自己斟酌,小人回屋睡覺去了。”

他打了個哈欠,慢吞吞的轉身走了,臨到大門口,卻又頓住腳,回頭看花生一眼,猶豫了陣,似乎終究還是不死心,說道:“大小姐,不是我說,這件事真的是有點蹊蹺,不像是裘太平一貫的作風,”他頓了頓,看到花生蘋果一般粉嫩的臉頰,不知怎麼的卻又釋然,笑道,“不過也說不準,畢竟大小姐實在可算是美人,如果性子稍微再端莊一點,也勉強還算得上是個不錯的正房媳婦首選,裘太平年紀也是老大不小了,對你生出想法,似乎也是不足為奇的。。。”

那種自言自語又若有所思的神情讓花生覺著,他這番話不像是說給自己聽的,倒像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這當口大小姐斜倚在一張鋪著波斯毛毯的湘妃椅上,嬌軟的小身子裹著一件白狐裘,雪白的小手來回把玩裘太平的來信,湊到鼻間深深嗅聞,心情又是緊張又是不安,想起王動先前說過的這句話,不免也有些嘀咕,“早知道就把信件給姓王的看看了,也好讓他心服口服。”

她是打死也不會承認真正的意圖是要解除王動的憂慮的。

姓王的就在樓上,左右現在也還不到子時,不如先去一會他算了。

花生是個急性人,主意拿定,就打算秉燭夜遊姓王的豬窩,但是當她想把縮在長長狐裘底下的纖秀小腳挪動出來穿鞋的時候,卻非常的驚訝地發現自己動不了,不僅小腳動不了,就連兩條長腿都好似沒有知覺。

大小姐嘀咕了一句,“這天氣也太冷了,屋子裏邊還生著火爐子也能把人凍僵,朝恩,奉恩。”

雖然是寒冷天氣,她臥房的窗戶還是洞開著,毫無疑問是在等那個踏雪來訪的人。

叫了兩聲沒人應,這才想起為著今夜的幽期密會,自己早早就把她兩姐妹打發走了。

“自作孽不可活。”

花生愣了愣,突然呆住了。

就在剛剛那一刻,她很清楚的看到了雕花大銅鏡裏邊的自己嘴唇有開有合,可是為什麼會沒有聽到聲音?

她心中疑惑,又張了張嘴,“啊。。。。”

銅鏡裏邊那個嬌貴的小人兒小小的嘴巴張得老大,但是,沒有聲音,不僅如此,更加可怕的是,那小人兒麵色青紫,嘴唇烏黑如墨,就好像帶了一張昆侖奴的麵具一般。

花生呆住了,一生之中,她頭一次發現自己原來也可以把自己嚇得半死。

而就在這時,洞門大開的窗戶邊上傳來一聲悉悉索索的聲響,仿佛是落葉掉落塵埃,緊接著一條通體碧綠頭呈三角的長蛇爬上窗戶,順著牆壁滑落到地上,緩緩的朝花生爬過來,在花生麵前不足一尺的地方立定,三角頭顱高高揚起,小小的腦袋卻張著足以之吞下一個人的大口,尖尖的蛇牙暴露在外,血紅的信子自冰冷的嘴唇中吐出,發出呲呲的聲響。

可憐的花生有生以來第一次遭受這種可怕處境,登時腦中一片空白,二話不說,慘叫一聲,翻個白眼,一頭昏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