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3)

(一)

在那些電影或者小說裏,曾經不止一次提到,人的命運會被某種神秘的力量改寫。而那個起因恰在時間軸的某處,隻是當時的我們無從知曉。

這也許是陳詞濫調。可當它真的發生在我身上,我才知道這是多麼讓人瞠目結舌又沉重無比的過程。

那天我從一個夢裏醒來,夢境還清晰如在眼前:我升職加薪了,還把母親接到身邊小住了一段。這並不是一個多麼了不起的夢,因為一切都在預期之內。按照我的資曆和公司的常規,這幾個月我就會晉升。我已經買了房,也計劃好了下半年請住在老家的母親來住上三個月,畢竟自從我上大學以來,和她聚少離多。可是當這些在夢境裏逐一實現,我內心還是充滿了那種踏實安定的幸福感,以至於從夢裏醒來還反複回味。

我走到廚房煮上咖啡,聽見外麵淅淅瀝瀝的聲音。拉開窗簾,天空一片晦暗,細小的雨珠打在窗台上濺開。模糊了玻璃窗的下半部分。我記得我一個大氣科學係的同學曾經說過,她的導師經年累月地帶著一把傘,因為他從不相信任何天氣預報。想到昨天電視裏公布的未來一周晴朗的預測,我笑出了聲。

手機響了。我拿起來看了一眼號碼,然後接聽:“嘉瑜,這麼早?你們這幫人都不用睡覺的?”我笑著喝了一口咖啡,那邊卻沒有聲息。我詫異地仔細去聽,可是雨聲混淆了我的聽覺,我不能確定那邊是不是有很低的呼吸聲,以及歎息。

“嘉瑜,怎麼了?”我小心地試探。我從前也有過給她打電話,拿起來卻滿腹委屈不知從何說起的時候。

“嘉瑜,你跟我說話好麼?說什麼都行。”我幾乎是在懇求她了。

終於,她開口了:“小榛,我沒啥,就是感冒了,嗓子不舒服。”果然,她聽上去鼻音濃重。

“那還不趕快去看病?”

她卻好像沒有聽到我說什麼,隻是問:“小榛,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兒?”

“你說。”

她好像在沉思,過了許久才笑了一聲:“也沒啥了。對了,你工作怎麼樣?”

她輕易就岔開了話題,我也忘了一開始發生的事,我們聊了一會天就掛了電話。我也很快就梳洗完畢到了公司。

下了出租走進公司大門的時候,雨下得更大了。在我收了傘的那個瞬間,前方的玻璃門反射出一道雪亮的光,隨即巨大的雷聲在身後響起。我連忙推門跑了進去,連傘上的雨水都沒來得及抖落。

到了辦公室,上司第一時間叫我進去,告訴我出國的事兒已經同意了。接下去我去了一趟人力資源部填寫各種表格。人力資源的孫阿姨跟我關係很好,一個勁兒地恭喜我。一般來說,公司有不成文的規定,要升職之前會先去一趟國外的總部,所以孫阿姨見我謙虛,還打趣我:“這板上釘釘的事兒,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雷聲還在窗外不斷響起,像是某種啟示。我並不知道,前因與後果已在一念之間改變。

我心情很好,看看手表也快到中午了,到在樓下餐廳吃了碗河粉,上來給母親打電話。媽媽很高興:“正好。你的房子那時也快裝修完了吧?你出去的這幾個月好讓房子散散味兒。”

我笑著說:“可不是。等我回來,我們母女倆就可以住新房了。”

聽見那邊聲音嘈雜,我問她:“您這是在哪兒啊?不在家?”

“小區合唱團下午一點要排練。我吃了飯就下樓了。”

正說著,電話那邊傳來一個人揚高的聲音:“哎呀,不得了!”隨即就是一陣擾攘,我聽見有人驚呼。

“怎麼啦?”我忙追問。

母親好像愣了好久才緩過神,聲音都抖了:“小榛,我不跟你說了,我,我得去看看。你白阿姨出了車禍,沒了。”說到後麵兩個字,她已經哭出了聲,電話隨即掛斷。

我跌坐在椅子上,胸口一片冰涼。過了好久我才用抖著的手去撥嘉瑜的電話,還是關機。我拿起皮包就往外走,跟同事打了個招呼:“家裏有事兒,我得出去一下。”一坐上出租車我就給鬆黎打了個電話:“跟我一起去一趟嘉瑜那裏。”他聽出我的異樣:“小榛你沒事兒吧?”我哽咽了:“我剛跟我媽媽通電話,說是白阿姨出了車禍。。。去世了。”

車子在一個路口的紅綠燈處停住。豆大的雨點瞬間砸下,沒有序幕,狂風驟雨剛剛開始。

我到嘉瑜宿舍的時候,鬆黎也到了。我們倆對視一眼,沒有說話。敲敲房門,無人回應。我急了,敲得更大聲,還喊著:“錢嘉瑜,開門,開門!”鬆黎也幫著喊,直到驚動了隔壁的人。那大概是一個晝夜顛倒的博士生,一臉睡眼惺忪地打開門,對我們說:“別敲了,沒人。她上個月就出門了。”我急道:“你怎麼知道她沒中途回來?”那人撓撓頭:“那你們下去問問樓長不就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