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1 / 2)

(十三)

我在父親書房裏看書,心裏惦記著方存秀最後說的話。這兩天我到處搜尋,並沒有找到一個所謂藏東西的地方。我也記得她用不確定的口吻說了一個“好像”,那麼也許我現在做的都是徒勞。

羅阿姨在打掃房間。自從上次的眼睛事件以後,她再也不肯單獨來書房,我也就每次都陪著她。我們倆有時也聊天。她談起父親,總是讚不絕口,因為他慷慨,不計較,雖然有點沉默寡言的冷。

“要我說啊,在這個小區裏,最好相處的就是你爸爸了。”她用抹布擦著書櫥的玻璃說。

我微笑,那些被父親幫助接濟過的親戚都消失了,倒是這位阿姨還一直記得他的好。

她還在絮絮叨叨,說起小區裏的種種,看樣子,她是這個小區消息最靈通的人之一。我猛地想起陳天曉提過,有人曾經目睹嘉瑜來父親這裏,並且跟他有所爭執。於是我問她:“羅阿姨,你知道誰在我爸爸受傷那個晚上聽到他跟他的學生爭吵來著?”

她愣了一下,閃躲我的目光:“我不知道呢。”

“這也不是絕密的事兒,我其實就想多了解一點爸爸的情況。”

她抹玻璃的手慢下來,過了一會才吞吞吐吐地說:“我聽三樓孫老師的愛人說過這事兒。她是市幼醫院的醫生,那天晚上上夜班回來,在樓下碰到一個女的,個子高高的,身上背了一個長筒的東西,進了咱們這屋。後來她想起好像自己沒鎖車,又下樓,結果經過咱們這小花園外麵的時候,聽到裏麵有人在說話,聲音還挺大,像是吵架。後來出了事兒,她就去公安局提供線索了。”她覷了一眼我,又說,“其實小區裏好些人都知道呢,我怕你不高興才沒告訴你。”

“等等,你說她身上背了個什麼?”

“我聽她說,一個筒,哦,比羽毛球筒長一些。”

我想了很久,跑去問鬆黎:“你說嘉瑜帶著的,究竟是什麼?”他正在看書,摘下眼鏡思索了片刻:“我能想到的是權杖。因為同時期出土的文物裏,除了權杖沒有其它的文物有這樣的器形。三星堆遺址就曾經出土一把金杖,長1.42米,直徑2.3厘米,用很薄的金箔包在一根木杆上。出土時木杆已經沒有了,但是金箔依然完整。從金箔上可以看出,杖身有人魚鳥三組圖案,象征著王權和神權的合一。可是如果隻比羽毛球筒長,又似乎說不過去。”

我也疑惑:“如果那件文物跟三星堆這個一樣,金箔很軟,她不需要用一個長筒來裝。”

他皺了皺眉:“也有可能以其它的材質製成,比如青銅。但是這麼大這麼沉的物件,她怎麼可能拿著走出考古現場,還要不被人發覺?”

我倆商量了一會,仍然百思不得其解。一個已經有了很久的念頭又冒了出來,我脫口而出:“我想親自去一次瞿山。”

“那怎麼行?”他嚴肅地看著我,“你別忘了,厭勝的事還沒有解決。”

他的確擊中了我的軟肋。每次回想起那雙眼睛,我都會覺得頭暈。我羞愧地發現,不管我說的多麼堅決,始終還是會恐懼,想要退縮。但就在那時,我想起了方存秀最後的樣子。那是我第一次親眼見到死亡,帶給我的震撼比我自己想象的還要深遠。那個所謂的真相,也許是命運的一個玩笑,在某一個時間點上,冷漠而殘酷地捉弄你,放任其後造成的一切後果。可是我總不甘心,總不肯就這樣承認我們是被駕馭和主宰的。

“我想,我還是要去一趟。”我抬頭和他對視。

“那我陪你去吧。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他很自然地說。

“好。”我衝他微笑。

“對了,公安局那邊你不會又給自己惹上什麼麻煩吧?”

我站起來,眨了眨眼:“我有辦法。你等我的消息。”

我到公安局的時候賀瑋剛好開會出來,見到我有點吃驚。待我說清楚自己想去瞿山,他照例捧著茶缸喝了兩口,然後慢吞吞地說:“你去瞿山幹什麼?我再說一次,調查是我們警方的事兒。”

“我隻是想去看看。畢竟那是我爸最後工作的地方。”我氣定神閑地回答。

他還是不說話,我又說:“對了賀隊長,我前兩天跟霍家的人聯係過了。”

他眯起眼打量我一會,自己也笑了:“坐下來說。”

等我和賀瑋達成心照不宣的默契,我告辭離開,陳天曉追出來:“林榛,你要自己去瞿山?”

“我跟朋友去。”

“是跟那個顧鬆黎麼?”

我雖然不喜歡警方對我的事情了如指掌,還是嗯了一聲。

他沉默,也沒看我,眉頭皺得緊緊的,不知道在跟我還是跟他自己較勁兒。

“那我走了。”我說。

“哎,”他喚住我,“你別太衝動,差不多就回來,你得相信警方。”

我苦笑:“行,知道了。”

我打車去鬆黎他們公司樓下。這幾天天氣很好,櫻花開得太盛以至於要開過了。花瓣被風一吹不斷地落下來,哪怕我這樣天生不是很懂得欣賞藝術和美的人,都覺得此情此景實難割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