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那是一個周末的早上,我在父親病房裏坐著看書,有人敲門走了進來。原來是高至。他拉了把椅子坐到我對麵,他身後是五月草長鶯飛的春光,而他的臉則藏在陰影裏,顯得特別沒精打采,頭發也好久沒剪了,耷拉了兩縷在額頭上。
“教授的情況怎麼樣?”
“老樣子。”
“嗯。”他沉默一會,道,“林榛,我是來跟你告別的。”
“啊?”我吃了一驚,連忙合上手裏的書,“你要去哪裏?”
“我跟係裏申請了延期畢業。想回老家散散心,調整一下思路。剛好要放暑假了嘛。”
我放下心:“就去幾個月啊。我以為你參加了瞿山墓葬的考古工作就可以畢業了。”知道了嘉瑜去世的消息後他不眠不休地在我們發現的那個墓葬山洞裏工作了二十天,昨天剛回來。
他淡淡地說:“總是要寫論文的,晚點寫吧。”
“哦,你的機票買好了?什麼時候走。”
“買好了,就明天。哦,”他從兜裏掏出一張□□,“這張卡上還有幾萬塊錢,密碼是9354。你要是這段時間有急用,可以提款。”
我堅決地推回去:“我怎麼能要你的錢?”
“是借的,不是要。”他嚴肅地更正。
“真的不用。你自己帶在身上,回家買點禮物給爸媽。”
他笑笑:“我爸媽過世得早。”
我歉然,他倒沒有在意,跟我又聊了一會然後告辭。他走了我再也看不下書,起身給父親床頭的花瓶換水,這才注意到他把卡還是留了下來。我忙給他電話,他卻關機了。
我在醫院吃了午飯,下午還跟房屋中介有個約,遂打車往城北去了。在路上接到鬆黎的電話,當他得知我要去房屋中介那裏,吃驚地問:“你要幹嘛?”“我要把房子賣了。”“你在那裏等著我,別輕易做決定。”他飛快地掛了電話。
當他趕到的時候,我和房屋中介的小姐已經初步談過了,他在一邊聽到結束,然後跟我一起走出來:“小榛,一個女孩子工作沒幾年能趕上價錢合適買房,真的很難得。你工作也不容易,應該有個自己的小窩。”我笑笑:“租房唄。”他搖搖頭:“就算你想要賣,現在也不是合適的時候。下半年以後房市還要上漲,你那時再脫手不遲。”他是真的為我著急,我低下頭:“你知道我買了房以後手裏沒有積蓄。我爸那裏又要用錢。我還是賣了吧,總不能管我媽要錢。我想過了,我已經盡力,如果這筆錢花光了爸爸還沒有醒來。。。。”我歎了口氣,微笑了,“也隻能盡人事安天命了。”
“我手裏還有點錢,你拿去應急。等到下半年時間合適了你再出手房子還我。你這麼急急忙忙地出手,太虧了。”
我對真心對我好的人沒有抵抗力,隻能說了一句:“我還沒完全決定呢。如果價錢合適我再出手。”
他看著我,表情無比複雜,那種特別親近又無比遙遠的感覺又回來了。我輕咳一聲:“我回家了,你呢?”他卻啊了一聲:“對了,前天我遇到周東河,他說叫我們一起吃個晚飯聊聊天。不如就今天好了。”
我們到飯店等了一會周東河也到了。他精神不錯,走過來一放下包就坐下說:“唉喲喂,前段時間累死我了。今兒睡了一天才緩過勁兒。”他一口氣點了四五個菜,吃得舒服了才摸著肚子說:“其實叫你們出來是想告訴你們一件奇怪的事兒。那個麵具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