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想到那數量巨大的下層人,那些除開自己的青春和誌向之外再沒有東西推薦他們的男孩子和女孩子,時時刻刻將他們的麵孔朝著紐約,偵察著那個城市能夠給他們怎樣的財富或名譽,不然就是未來的位置和舒適,再不然就是他們將可收獲的無論什麼。啊,他們的青春的眼睛是沉醉在它的無窮的希望裏了!於是,我又想到全世界一切有力的和半有力的男男女女們,在紐約以外的什麼地方勤勞從事著這樣或那樣的工作——一間店鋪,一個礦場,一家銀行,一種職業——惟一的誌向就是要去達到一個地位,然後靠他們的財富進入並居留紐約,然後過著支配大眾的奢侈生活。

你就想想這裏麵的幻覺吧,真是深刻而動人的催眠術哩!強者和弱者、聰明人和愚蠢人、心的貪饞者和眼的貪饞者,都怎樣的向那龐大的東西尋求忘憂草,尋求迷魂湯。我每次看見人們似乎願意拿出任何的代價——拿出那樣的代價——去祈求品嚐這口毒酒,總覺得十分驚奇。他們是展示著怎樣一種令人心痛的熱心。美願意出賣它的花,德性出賣它的最後的殘片,力量出賣它所能支配範圍裏麵一個幾乎是高利貸的部分,名譽和權力出賣它們的尊嚴和存在,老年出賣它的疲乏的時間,以求得這一切中一小部分東西,以求觸摸這個城市的真實存在和它構成的圖畫。難道你還沒有聽見他們正唱著它的讚美歌嗎?這世界上有些永恒的事物是超越我們的,而且我們的生存有更重大的意義。

快樂不是自來水

□[美國]迪尼斯·普雷格

我有幸參加了一次以快樂為題的演講,事後,有位女聽眾站起來說:“我真該帶我的丈夫來聽聽這次演講。”她解釋說自己的丈夫老是很不快樂,雖然她很愛他,但和他生活在一起實在不容易。

這位女士的話,讓我想到道理應該是這麼講的:不管是誰,把尋覓快樂當一回事。我告訴她,為了我們的另一半,我們的孩子、朋友,我們要盡量快樂。你若不同意我的意見,不妨去問問孩子跟不快樂的父母長大是什麼滋味;或者問問做父母的,如果他們有一個不快樂的孩子有多痛苦。

其實,我自己的童年就不是特別快樂,而且跟大多數少年一樣沉溺在不能自拔的痛苦中。但有一天我忽然醒悟,原來自己隻是在害怕困難而唯唯諾諾。要快樂起來也很容易,這種事不需花心思力氣。真正的成就在於盡我所能以求快樂。

不少人並沒有意識到:快樂是必須去求去找才會有的。我們都以為快樂隻是一種感覺,源自碰巧發生在我們身上的好事,而那種好事會不會發生則非我們所能主宰。

快樂主要是由我們支配的,我們應該主動爭取,真相卻剛好相反,需要被動等待。希望自己有個快樂的人生,就必須克服一些障礙,其中三個障礙是:

第一,與別人比較。

多數人都拿自己跟我們以為人生順利的人比較,有些是親友,有些是我們其實隻聽說過的人。我認識一個年輕人,是外表看去純粹的事業有成、日子美滿的那種人。他談起他摯愛的妻女,談起他在他中意的城市當電台節目主持人,喜不自禁。我記得當時我心裏想的是:怎麼什麼好事都讓這個家夥碰上了。

然後我們談起電腦的互聯網。他告訴我,他感激這世界上有互聯網,因為他可以從中查索關於多發性硬化症的資料——他妻子正在飽受此症煎熬。我先前認為他是人生的幸運兒,此時隻覺得自己愚不可及。

第二,過於追求完美。

每個人都在追求著想象中最完美的生活。問題卻是很少有人事業與家庭都合乎他們自己想像中的標準。

就我自己而言。我出身的家庭沒有人離過婚,在我看來婚姻是一生一世的事。因此,當我和第一任妻子在結婚五年、兒子出世三年後離異時,我整個人垮掉了,我覺得自己還不如死掉。

接著我再婚,婚後向妻子芬妮坦承自己一直無法擺脫先前婚姻失敗的陰影。這時,家裏共有四人:我和兒子、她和她前夫的女兒。芬妮問我,覺得家裏還有什麼問題時,我老實回答,就是和兒子相處的時間太短。

“那麼你為什麼不因此而開心生活?”她問。理當如此。但首先我必須從自己內心想象的“完美”家庭中走出。

第三、過分在意自己的缺憾。

破壞快樂的有效方法莫過於對任何事物隻集中注意假疵,假如望向天花板時隻盯著缺了塊鋪板的那處地方。正如有個禿子對我說的:“每到一個地方,我都會首先觀察人群中有否另一個禿頭。

一旦你找出自己缺了哪一塊鋪板,就要探討:若重新取得這塊鋪板是否真的可以使你快樂。然後你有三個行動選擇:去找到這鋪板,或用另一塊不同的鋪板補上,又或者根本不予理會,把注意力放在那些沒掉的鋪板上。

我多年來研究快樂的道理,得到最重要的結論之一是:人的一生遭遇和他是否會獲得快樂並無太大關係。稍加細想就明白這道理很明顯。你一定也認識不少人,生活頗為順利,但從根本上來說不快樂;我們也知道有些人吃過不少苦頭,卻能樂天知命處世。

第一道秘方是感激。快樂都存於有感激之心的人,無感激之心的人不會快樂。我們總以為人是因為不快樂才抱怨,實事上,是抱怨促使人不快樂。

第二,要知道快樂是另一件事情的副產品。明顯的快樂源泉是各種使我們生活有目標的活動,例如研究昆蟲或打打球。當你用心投入自己喜好的運動時,你獲得的快樂將不計其數。

最後,應有如下的信念:這世界上有些永恒的事物是超越我們的,而且我們的生存有更重大的意義。這信念會使我們生活更快樂。我們需要精神上或宗教上的信仰,或者秉持自己的人生觀。

無論你的人生觀是什麼,都該包含這個道理:如果你凡事都從好的方麵看,對人生一定有好處;如果你總是往壞處想,日子就難過了。如果你想開心過日子的話,那麼,請立即快樂起來。尤其要緊的,你必須對你自己忠實,正象有了白晝才有黑夜一樣。對自己忠實,才不會對別人欺詐。

對自己忠實

□[英國]莎士比亞

不要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凡事必須三思而行;對人要和氣,可是不要過分親呢。

相知有素的朋友,應該用鋼圈箍在你的靈魂上,可是不要對每一個泛泛的新知濫施你的交情。

留心避免和人家爭吵,可是萬一爭端已起,就應該讓對方知道你不是可以輕侮的。

傾聽每一個人的意見,可是隻對極少數人發表你的意見;接受每一個人的批評,可是保留你自己的判斷。

盡你的財力購置貴重的衣服,可是不要炫新立異,必須富麗而不浮豔,因為服裝往往可以表現人格。

不要向人告貸,也不要借錢給人;因為債放了出去,往往不但丟了本錢,而且還失去了朋友;向人告貸的結果,容易養成因循懶惰的習慣。

尤其要緊的,你必須對你自己忠實,正象有了白晝才有黑夜一樣。對自己忠實,才不會對別人欺詐。功名地位又如何?兒女情仇又怎樣?一切的執著無非是抽象數字暫時的顯現。

歸零

□[英國]羅什

某日,我在整理抽屜之時,發現裏麵有一個小小的計算器。

我是一個不怎麼愛認數字的人,日常生活中的數目字似乎隻是幾月幾日星期幾,也許還有出租車價目表上的“一裏一增”,連買菜都不再由我算賬,自有櫃台的收銀機幫我算好,為圖方便,我一般情況會付整鈔,由它找。何況我也極少買東西。至於每月的水電費,銀行的賬戶可以幫我代勞。

問題是,在我的抽屜裏,如何會跑出這麼一個小計算器來呢?我不太記得,細看,原來是第43屆記者節的贈品。

我突然覺得對它有點歉疚,我居然將它的存在忘得一幹二淨。我琢磨著想要使用。

計算器是很有趣的玩意兒。你可以隨心所欲把數字給它去加減乘除,它就乖乖地把得數顯現給你看。數字在你的手下,一會兒變成長長一串,一會兒又變成短短的一截。而當你不忍心再折磨它的時候,就可以立刻大發慈悲,將它“變零”休息。

這樣一個小小的東西,好像是一個奔勞的生命,它就是那麼堅守著自己的崗位為每一筆細小的賬目計算得失。它要求自己絕對正確,絲毫不差;即便是你故意的捉弄它,它也會把你那不負責任的撥弄當真,竭忠盡智的顯示出你其實一點也不認真要求知道的每一次的增減損益。而最後,如果你玩累了,它就跟你一起“變零”休息。好像是你讓它走完了長長的征途,終於為它放了一個假。而在這遊戲的過程中,你會覺得自己就如同上帝一般,那樣的居高臨下,旁觀著各樣的人生。看他們有時呼風喚雨,非常成功;有時裏解困頓,寸步難行。而無論它這一趟任務是成是敗,是否擁有了萬貫家財,或是子然一身,困窘一世,最後都將隨著你的指揮煙消雲散。銀行中的億萬家產,世界上的赫赫有名;成功者,子孫福,一切的一切,終將如同這曾經展現過億萬數字的計算器,當你倦於撥弄,可以使它“變零”。

看到它的“變零”,我覺得鼻子有些酸酸。數十年掙紮奔忙,最後“變零”時的感覺,大概也如同那在瞬間消失了一切數字的計算器,是清靜又安逸的吧。而在明知終會“變零”,也仍不敢放手息局的奔忙中,如能看到計算器上“變零”那一刻的煙消雲散,大概對整個人生的悲憫也就化為這一刻的解脫感了。

功名地位又如何?兒女情仇又怎樣?一切的執著無非是抽象數字暫時的顯現。重要的是,該認真生活的時候,我投入其中;該做旁觀者的時候,我也靜候佳音。世間的酸甜苦辣麻也已嚐盡。是自己的,我牢牢把握;不是自己的,我也不去強求。名利如此,恩情也是一樣。有過的,我盡力珍惜,失去時,我坦然麵對。那計算器上靈敏活躍的數字,如同曇花一現,所顯示的其實就正如這五彩繽紛的人生。造物者曾按下那使你開始奔勞的按鈕,最後他也累了,將你的一切“變零”。

莊子的話說得真好,他說:“大塊載我以形,勞我以生,讓你“變零”。“大塊載我以形,勞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息”字的用法真是絕妙!那不正是計算器在一連串得失損益之後的“獲釋”?最“漂亮”的消失也不過如此。好像第一流的大樂團在最可愛的指揮者的手勢下極有默契的全部休止,瞬刻間所有的聲息都潛入海底。

這樣一個比一塊蘇打餅幹還小的小小計算器,它的胸襟裝納著卻是人們一生的數字,在增多與減少、收獲與付出、得到與失去、喜悅與惆悵的一連串浮沉之後,會悄然而心安理得地這樣“變零”,這樣“隱去”,給我的感覺是如此滯灑,這樣的收放自如又率真!所有的事情都有分寸和限度。善德既不能超過,也不能達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