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上次發生的意外已經過去了三年多,這段時間裏,風千湄的病情反反複複,身體越來越差。
哈利因為有自己和媽媽風千湄的參與,處境已經不像從前那樣的不好,偶爾還會來家裏幫她做做家務,陪她聊聊天講些開心的事情逗她高興。
可風默言再也不像從前那樣寵著哈利和他嬉戲玩鬧了,現在的她一心都撲在媽媽身上,看著媽媽一天比一天憔悴,除了更加賣力的照料她幫忙做家務以外,什麼也做不到。
無力感,挫敗感,明知道結果卻無力改變的不甘心,充斥了風默言幼小的心靈。
終於在七月的某一天,病入膏肓的媽媽把自己叫到了房裏。
彌漫著消毒水和藥品氣味的房間並不好聞,風默言卻早已習慣了這樣的味道,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端著一碗剛燉好的雞湯走了進去。
“媽媽,身體好些了嗎?要不要出去走走,曬曬太陽?”風默言知道自己笑得很僵硬很勉強,但還是堅持每天給媽媽露出一個笑臉。媽媽從前說過,她老成得不像個孩子,要是什麼時候能多笑笑就好了。
當時的自己她還記得,好像是背過臉去沒有理睬媽媽那疑似撒嬌的言論。但現在,她多麼期望能再聽到媽媽那樣說,因為就連那曾經讓自己十分不耐煩的話都很少有機會聽到了啊。
“言兒,你坐吧。”風千湄虛弱的笑笑,拍拍床,示意風默言坐下來。
風默言看著媽媽的眼睛絲毫沒有好轉,內心抽痛著,放下碗碟,乖順的坐在了媽媽身邊。從那次意外後,媽媽的眼睛就看不見光了。一開始隻是間歇性失明,後來慢慢看不到一部分的東西,到最後,就徹底看不見了。
媽媽那麼美麗的眼睛,現在卻……風默言哽咽著,趁媽媽不注意拭去了眼角的淚水。
“言兒……坐近點兒,讓我好好看看你。”風千湄摸索著尋找風默言的位置,在摸到風默言刻意湊上去的臉龐後,心裏一酸,豆大的淚珠應聲而落,“言兒,你長大了,也瘦了。”
這些年,真是委屈言兒了。因為自己身體的緣故,家裏所有的勞務都擱在了言兒身上,這讓她一個才七歲的小姑娘怎麼受得了啊!
“媽媽,別這麼說,我再大也是你的女兒,我還等著你身體康複後陪我一起去看康橋呢。”揚起一抹微笑,風默言搖了搖頭,嗓音由於過分壓抑而變得有喑暗嘶啞。
“言兒……我可能,沒辦法守約了。”風千湄頹然放下手,沒有焦距的眸子望著窗外的景色,因常年生病而更加白皙的臉上依稀可以看出當年的美貌。
如果此時的風千湄能看見的話,她就會發現,身體開始發育的風默言和她當年的長相有八分相似。除了那雙眼睛,風默言那雙宛如紅寶石般魅人心魂的眸子給她增加了一縷妖異的色彩。除開這些,仔細看過去的話,母女兩人就像是用同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
“媽媽……不,千萬別這麼說!你會好起來的,一定會好起來的!”使勁搖著頭,風默言用不會傷到媽媽的力道輕輕趴在她腿邊,無聲的抽泣著。
摸到被淚水浸濕的床單,風千湄苦笑下,知道是自己該下決心的時候了。她的身體她自己知道,就算再拖也就這幾天了。她並不怕死,經曆過太多的她早已看透了死亡。但她放心不下言兒,過幾天就是言兒的八歲生日,每年這個時候她都會為言兒準備上最豐厚的禮物,看著言兒那人小鬼大的臉上露出孩子般的驚喜的表情,她心裏比做了什麼都高興。但現在……
“言兒,過來,我有話跟你說。”咬咬牙,風千湄強迫自己硬起心腸。時間不多了,她必須盡快交代完所有事。
“媽媽,什麼事?”疑惑地靠過去,看著媽媽有些決絕的表情,風默言有了一種不安的感受。媽媽她……不會做了什麼不好的決定吧?
“言兒,答應媽媽,做個普通人;還有,無論何時都不要主動放棄自己的生命。這是我給你最後的忠告,也是……”我最後能給予你的忠告,我用生命換來的……預言。隻是這句話,風千湄永遠也沒有機會說出口了。
“媽媽!”意識到媽媽這是在幹什麼,風默言從床上直起身來,看到媽媽緊閉的雙眼,麵容安詳,立刻撲過去搖晃她的身體,大叫著流淚,痛徹心扉。
“媽媽!媽媽!媽媽啊!!!”說什麼不要放棄,媽媽為什麼要自己放棄了呢?“媽媽……你走了我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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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的葬禮是風默言用媽媽生前存在銀行裏的錢辦好的,因為認識的人不多,媽媽的親戚朋友又大多不在英國,所以葬禮舉辦的並不隆重,來參加的隻有德思禮一家,媽媽平時工作的同事,和意料之外沒有邀請卻出現在現場的跡部景吾。
送走了所有的賓客,風默言一身黑衣,默默收拾著一片狼藉的客廳,臉上無喜無悲,麵無表情。看起來,就像是一口枯井,在媽媽去世之後,失去了所有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