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歲的時候,以為自己長大了。40歲的時候,以為自己成熟了。
與出版社敲定這個選題之後,開始整理自己散見於各報刊的文字。乍回頭,人生的腳步竟是這麼快?從我的第一篇隨筆變成鉛字,轉眼差不多20年過去了。把自認不錯的文字碼在一起,盤點心靈,一幕幕竟然晃如昨日,一篇篇便也敝帚自珍。再“自珍”,也是“敝帚”。隻好挑挑揀揀,再挑挑揀揀,臨到交稿的時候,又刪去了一些篇章。聊以自慰的是,除了個別的勘誤,留下來的文字,幼稚也好,淺陋也罷,總算是原汁原味。
這才驀然明白,哪裏有長大?哪裏有成熟?人生原本是一個不斷長大不斷成熟的曆程。
重新撿拾過去曆程中的星星點點,心中有好多好多的話想說。可是,書稿將要付梓的此刻,卻不知從何說起了。
不知怎的,眼前忽然閃現這樣一幕:暴風驟雨下,田間小路上,一個人埋頭彎腰,拉著一輛農家熟悉的雙輪車。車上裝的是他還沒有來得及裝滿的剛剛收獲的小半車玉米。道路泥濘,坎坷。那個人迎風冒雨,一步一步在泥濘坎坷之中艱難前行……
那個人就是我,那一幕就是我有過的生活。
我的祖輩是農民,我的父輩是農民,我也有過農民的生活,我生命的根就在廣袤厚實的土地上。辛勤耕田,埋頭拉車,回報養育我的這片熱土,是我的本分。
因為,我姓馬屬馬,天生一匹馬。
我記得,是母親教我學會寫自己的姓,是父親教我懂得自己的名,是雙親用生命教我不忘感念祖國這片熱土,不忘感念這片熱土上勞作的人們。
母親不認識幾個字,我卻朦朧而清晰地記得母親教我寫“馬”字的情形。那時候還是繁體字,要寫成“馬”。母親先給我講,說下麵的四個點好比馬的四條腿。然後母子麵對麵,母親那邊寫下一個“馬”,我這邊就照葫蘆畫瓢。結果,我寫出的第一個“馬”,歪歪扭扭還不算,更可笑的是和母親寫的順了邊,在母親那邊看正好,在我這麵看,卻四腿朝天。是母親教我終於讓馬的四腿著地立正站直,教我更該腳踏實地正直做人。
那年,我該上學了。一個夏日的晚上,一張席子鋪在院子裏,一家人躺在上麵乘涼。早年教過書的父親說我該有一個大名了。於是,給我買來的小石板框上,父親親筆寫上了“馬治國”三個字。後來,父親說還是把“治”換成“誌”好。一個孩子,自然不能理解其中的緣由。後來,我漸漸明白,父親也許看出自己的兒子不是“治”國之才,能有“誌”報國也就足夠欣慰了。是父親教我男兒當立誌,教我有誌不忘回報養育了我的這片國土。
作為一名心理學工作者,我一直在心理學這塊土地上默默地耕耘。多年來我寫出了幾百萬字,寫出了20多本書,但大多是有關專業的東西。說心裏話,最讓我鍾情的還是這本書。
也許,是我有一顆敏感的心,原本少有空閑的日子裏,心靈偏偏總會被一些東西觸動。於是,就有話想說,就不吐不快,就忙裏偷閑,就有了這樣一些文字從我的心中流淌出來。這本書裏,有苦,也有甜,有淚水,也有笑容,有陰雲迷霧,也有麗日晴空,有播撒的心血,也有收獲的真情,有生活腳步的登攀,也有時代脈搏的跳動,都化作了我心靈的一處處驛站。心靈驛站彼此相連,便有了我的一段心靈之旅。
我是一匹埋頭拉車的馬,一步一步,走過坎坷,走過泥濘。如今,早有不少人喊我“老馬”。也是,還有幾天,就是我50歲的生日了。對了,這樣算來,這本書還是獻給自己生日的一份禮物呢!可是,“老馬”尚未“識途”,“五十”不知“天命”。真的沒長大,更不用說成熟。我的心靈之旅,還得上下求索一路前行。
年在半百的時候,回首心靈之旅,最想說的是,我心裏時時充盈著幸福。
來到世上能夠生而為人,是幸福的;生而為人能夠心有所悟,是幸福的;心有所悟能夠變成文字,是幸福的;變成文字能夠擁有讀者,更是幸福的。
感激我的父母,我的師長,我的親友,我的妻兒,我生命中許許多多的人賜給我的幸福!
感激資深編輯徐一帆先生賜給我的幸福!
感激讀者朋友賜給我的幸福!
馬誌國
甲申春月記於空心齋
§§有個家,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