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兒讀四年級，連年的三好生。寫作業的事我一直放心，她從來都是獨立思考，有問題也是和別人商量，不知道什麼叫抄襲。
可是，暑假裏的一天，我無意間看到她的作業本上的一道數學題，感覺有點不對勁。這是他們學校發的《小學數學智能發展讀本》上麵的題。那是供課外用的高於教材的有一定難度的智能訓練習題集。老師讓他們做完別的作業後，可以在上麵找些難題練練。小女兒做的是一道求麵積的題，隻要求直接寫出答案。實話實說，匆忙間我都沒想出該怎麼算，感覺腦子得轉些彎子才成。孩子卻把答案寫在那裏，翻翻後麵的參考答案，孩子的答案沒錯。四處找找，也不見一點草稿紙。我就疑心孩子這回是抄的答案。
怎麼證實我的推測？
我拿來小女兒的作業，認真地向她請教：“這個題挺有意思，可你這上麵隻有得數，爸爸弄不明白解題思路，你給爸爸講講好嗎？”
孩子的表情神態讓我確信我的推測：孩子這次是抄作業了！怎麼辦？
我故作不知，對她說：“爸爸還有事，你把剛才的結解題思路好好想想，回頭再告訴我。好嗎？”
這樣給台階，還有“不好”的理兒？小女兒趕緊說“好”。
坐在我的小屋，寫了一半的稿子是寫不下去了。我猜想著孩子抄襲答案的心理。她平時是從來不抄作業的，這次是為什麼？我想，一是可能她想反正這不是正規作業，老師也沒提明確要求，有點應付思想；二是她可能以為那上麵的題都很難，自己動腦筋也白搭，有點自信不足。這似乎是可以理解的，但可以理解的不等於是可以讚同或默許的。必須讓她深刻認識抄襲的錯誤，這是一點。第二點也是更重要的一點，是讓她在認識抄襲錯誤的同時，增強自信，體驗到根本就不用抄襲就能解答。怎麼辦？對，借助我們的“父女對話”。女兒和我有一個對話本，已經堅持了兩年多了，有了電腦之後我們改用電腦對話了。想到此，我打開了電腦，開始了今天的對話：
“爸爸的女兒這一年來最大的進步是什麼？就是學習的自覺性。由於自覺主動的勤奮努力，才有了你的好成績，才有了你的三好生證書。這是剛放暑假時咱們就談過的。今天就不多說了。今天爸爸想跟你說另一件事。那個計算麵積的題為什麼當時不能給爸爸講出來？你自己心裏最清楚，爸爸心裏也清楚。你自己敢於承認嗎？我想你敢，你也知道錯在哪裏。是嗎？那就在我們的對話本裏寫出來吧，好嗎？”
一會的工夫，小女兒說可以給我講解題思路了。我說：“等會再講，請你先看看電腦裏爸爸說的話。你有什麼想法也說說。我先出去辦一點事。”
等我回來的時候，她已經在電腦裏寫下這樣的話：
“我知道您要說這件事。我也很想說呢。那個計算麵積的題之所以我當時不能給您將出來，是因為我寫的答案是……抄的。我知道您心裏清楚，也知道我做錯了，請您原諒。我錯在不應該抄答案。應該自己動腦筋，不會的應該問問大姐才對。您看呢？”
我從“抄”字前麵的省略號看出了孩子的內心鬥爭的過程，看出了她的心靈的升華。我很高興地聽她講了解題思路。“好家夥，要好多步才能計算出結果，真是挺麻煩的。你能做出來，不簡單！”我由衷地說。孩子的臉蛋兒上幾分羞愧幾分自信。於是電腦上又有了下麵的父女對話：
爸爸：你能坦率地承認錯誤，就是好孩子。誰都可能有不會的問題。不會，不是錯誤，不會，一點也沒有什麼不光彩的。隻要不會的認真弄懂了，不就是收獲嗎？相信你會記住這個教訓的，是不是？其實，平時你學習是挺負責任的。好，繼續當好孩子。還有爸爸特別想跟你說，那個題後來你自己動腦筋，不是也弄懂了嗎？這說明你是很聰明的，說明難題你也能行。你親身體驗到了成功的感覺了嗎？今後什麼題都會自己動腦筋認真思考的，是不是？
女兒：您說得對。我會牢牢記住您說的，永遠不會忘記。我會記住這個教訓的。是呀，隻要一動腦筋，不會的不是也可以弄明白了嗎？我也會記住這個經驗的，隻要肯動腦筋，難題我也能行。
事情過去了，感悟留下來：批評，要給孩子台階，既要給台階讓孩子下得了台，又要給台階讓孩子登得了高。不知您以為然否？
1999年9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