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不知刮的啥子風,企業說不行就不行,一個一個都垮了,廠子一倒,雅菊也成了昔日的鳳凰今日的雞。下崗後,在這小縣城就業特難,正愁沒出路時,在外跑生意的丈夫範同回來了,他說:“下了好,下了自由自在,賺那麼幾百塊錢像管孫子似的!”雅菊把眼一瞥:“你說得輕巧,隻看見你在外麵跑,也沒見你拿幾個錢回來,這老少一家子喝西北風啊?”範同說:“我看這樣,你同我一塊追‘老毛子’去,準賺錢!”

雅菊知道他最近去了黑河邊界淘金,追“老毛子”就是追俄羅斯人,雅菊想想在家呆也是呆著,何不趁年輕出去闖闖,於是把孩子交給奶奶看管,說走就走。

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車,來到與俄羅斯隻有一江之隔的黑河,邊界小鎮別樣風情,滿街俄羅斯商品讓雅菊目不暇接。正在看西洋景時,忽見幾個身上掛滿了衣服、鞋子、襪子的中國男女,一窩蜂似的跟在一紅頭發老外屁股後麵直喊:“欠欠、咩尼亞七、欠欠、咩尼亞七……”哎!有意思,雅菊看得直不眨眼,最後範同跟雅菊說,那就叫追“老毛子”。原來,這些中國人身上掛著的都是中國的產品,“欠欠,咩尼亞七,”就是交換東西的意思,這些中國人就是用這些東西換他們帶過來的仿鹿皮禮帽、呢子軍大衣、斯大林懷表、望遠鏡、蒜夾子之類的外國商品,再把這換到手的東西賣出去,賺的就是這個錢。

因為初來也沒有什麼本錢,再說貨換貨兩頭樂,於是,在範同的引導下,雅菊也脖子上吊著女士坤包、胳膊上掛著牛仔褲、滿街“欠欠”、“咩尼亞七”地追起了老毛子。

那個時候,俄羅斯的東西特好賣,你隻要追到了老毛子,換到了貨,這邊就有人等著買,一天下來,幾十塊錢就到了手,比起在家裏可強多了,一到晚上算錢的時候,雅菊心裏就喜滋滋的,也就想著明天要掙得更多更多。時間一長,雅菊人也混得很熟了,那咬口的夾雜著英語和俄文的中國話雅菊也說得挺地道,人自然也圓滑了許多,也知道什麼好換,換什麼東西賺錢利潤大。

這天,雅菊在江邊同老毛子換完一批東西,高興地正想回家,一拐上大街,有人攔住了她,她一抬頭,見這人不是別人,還正是剛剛換東西的那老毛子,雅菊一看來者不善,就假裝不認識他隻顧走自己的,可他邊喊邊追了上來:“油賴得!油賴得!”雅菊聽出來了,知道他說她騙了他,雅菊怒視了他一眼:“忽賴得?”這時,他從兜裏掏出了好幾張5角的新人民幣放在了她麵前,雅菊知道這是自己剛剛用5角新幣當5元的騙了他,顯然是被他發現了,情急之下,她隻有死活不認賬,此時惱怒了的他伸手就要打她,正在這危急關口,一中年漢子攔住了他:“嘍嘍嘍!別動手,有話好說,都是生意上人!”老毛子見來了第三者,便把剛剛發生的一切都嘰裏咕嚕地全告訴給了他,那中年漢子聽後二話沒說,從包裏掏出錢來就補償給了他,老毛子高興了,臨走時還說:“賴斯蓋!賴斯蓋!”

“賴斯蓋”就是好人的意思,雅菊知道那老毛子在誇這中年漢子,老毛子走後,她才發現眼前站著的是一位高大魁梧的中年男人,隻見他說:“剛剛那老毛子我認識,他在江那邊是土匪樣的人,惹急了他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吃虧的還不是你?”一聽這話,雅菊這初生牛犢卻有幾分後怕了,可她還是嘴硬地說:“你怎麼知道是我?”他說:“我一直在跟著你哩!”無奈,雅菊極不情願地掏出錢來還給他,哪知他死活也不願意收,雅菊打心裏在感激他。經他自我一介紹,雅菊才知道他也是自己那個縣裏的人,叫劉貴,常年在江對岸做批發襪子的生意,一年能掙幾十萬。同他這一聊,雅菊同他的距離一下就拉近了許多,雅菊很羨慕他的能力,她們就這樣認識了。後來的日子,他常從那邊幫雅菊帶點暢銷貨過來,她們便成了無話不說的好朋友。

劉貴是那種很灑脫也很懂女人心的男人,出手也大方,見雅菊每日追老毛子如此辛苦,他讓雅菊去江那邊開個店,說江的那邊有黃金,想想這邊賺錢的艱難,雅菊動了這個念頭,想想丈夫範同追老毛子這麼久,也沒見存什麼錢,要想賺一大筆錢回家,不知等到猴年馬月?

雅菊是個說幹就幹的女人,很少考慮後果,就怕範同不答應,畢竟是一個女人出國去,可沒想到這事同丈夫範同一說,他連想也沒想就很樂意地答應了,見他那大大咧咧漠不關心人的輕鬆樣子(同劉貴有天壤之別),這更加激憤了雅菊過江開店的信心,在辦完手續後的第二天,雅菊就隨劉貴過了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