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往事(1 / 2)

這不是一個男孩,是一個男人。

曆經的世事,流轉的紅顏。他身上的故事雖不似江水滔滔縱橫,卻也如小河蜿蜒不斷。這恰是女人們最愛的那一口:一個飽經風雨卻願意洗心革麵的浪子,比一個忠貞不渝的傻瓜更有能力也更有手腕保護心愛的人------這就是真實世界裏的愛情帳單,被證明的女人的魅力,就是餐後附贈的小點,光那口甜,宜敏就沒理由拒絕,除非蠢。而在這世上還有什麼人會比她萬芳晴更愚笨?有道是“我蠢故我在。”她從楊誌閃爍的眼神裏讀出了憐憫的意思,如火星般燦爛一瞬。然後沉下來,在芳晴對麵,他與她,分別是一個女人的前男友與閨蜜。

她飲口茶站起來,他倒殷勤的相問:“去哪裏,我送你吧。”

這樣也好,她點點頭。出門直行向右,穿過窄巷小道熱鬧的集市,楊誌聽芳晴指點把車停在一個門麵前。大碗麵大碗湯正流水價從鋪麵深處一碗碗抬出來,紅椒蔥綠,喝過的殘湯剩灸,黃澄澄的,噗的一聲就倒在門口的溝渠裏,哧哧啦啦的,有白茫茫的霧氣漾出來,那是隔壁包子鋪的大屜,站在三樓,楊誌仍能聞到那股油膩中混雜著蔥韭的氣息。

就算最難的時候他也沒讓宜敏住過這種地方。宜敏好靜,是如墓地般莊嚴靜肅的那一種。沒錢的時候他時常許願說“將來一定買別墅讓她住大房子。”她憊懶的笑,如貓一般縮在床角。淡青色的天光將她的頭發一縷一縷吹得隨風四散,露出一張臉。而孫宜敏向來都不是什麼精致的美人,唯有一點點精神風致,令人矚目難忘,卻也隻是在有心人麵前。她還能找到這樣的人嗎?他坐下來,點一枝煙。五六平方的出租房,除卻張床就再沒其它。被窩寒素簡薄,如同這欠條上的字體。真真切切是宜敏的字,半年。女人真有辦法,不過半年就能攢夠一個文職一年的工薪。這麼有信念,還要人操什麼心。楊誌把煙頭掐滅站起來,站在窗前略等了等。萬芳晴總算和房東扯完了,手上握著幾佰塊數毛。楊誌看她細數一數隨即說道:“我不見宜敏。”

他看她臉色一黯,倒生出幾分心憐。

“那不是你的錯。”這句話他事前沒說,事後也沒說。沒有電話,沒有短信,沒有郵件,沒有托人勸解。唯有一張撕成四截的欠條放在芳晴錢夾裏。那混亂的一夜,讓她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他究竟是何時做了這個動作,唯有無盡的星光與月色,映照在人身上,如烈日般光芒四射炫目耀眼。而後淡下來,淡到唯有素白的那一種。被凍在冰川中央的,是一朵花完整瑰麗的形狀。

你以為你還能找得回來麼?

夜漸漸深了。

行李打包完畢,約了三輪明早出發。她乏了,索性住在這裏。

李明彩在電話那邊並沒有什麼驚異與難過。芳晴心一動,象小時候那樣,輕輕脆脆喊了聲:“媽。”

“你們隻有我一個孩子,我好了你們才能好,我若不好,你們也不會好。而我對你們好,就是盡量讓你們在經濟上做到無後顧之憂。你好好想想我昨天說的建議吧,在老家人熟地熟,何必非要一家子跑到省城賺光麵子過窮日子。聽我的,有兩套房子在手上,有一筆活錢傍身,有醫保有社保,若真是有個三災兩痛一時急了,房子賣一套也能渡得了難。而且誰知道我能在省城裏呆多久?幾時找份工作回去,也就是一家子團圓。”

芳晴不知道她這番話能有人聽得去幾分,該說的說了,心靜下來,倒是李明彩握著手機站在這裏愣了好一陣子。這樣的芳晴令她陌生而又倍感熟悉,在她幾十年的工作與生活經曆中,她不是第一次想必也不會是最後一次聽到有人以含蓄的姿態和她交談。說的還是她的後半輩子,聽條件倒是很讓人動心,就是語帶威脅讓人心生不快。若是不同意當會如何,李明彩合上手機,瞟了一眼老頭子。心裏冷笑一聲,諒她萬芳晴就是向天借了一萬個膽也不敢把老子娘一同蹶了扔到屋子外頭去。

所以他們始終在一起。不管文鬥武鬥,不管上山下海,哪怕有吵鬧有爭執有嫌隙有埋怨,但在孩子麵前他們就該是鐵板一塊。兩年前的教訓深刻慘痛的再次呈現在她腦海,李明彩慌忙湊過身子,低低把剛才電話的內容一字不差的講了一遍。然後歎息著說:“也怪那房子不爭氣,若是照原定交房時間,早半年多我們就該住上新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