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重逢圓夢
每個人都是一本書,每個人的心裏都有一個故事,歡快的或是悲傷的。但無論故事的結局如何,都離不開一個主題,那就是一個字:愛!因為有愛,人生才有希望;因為有希望,人才拚命地勞作,甚至超負荷地苦累也在所不惜。
心中設置的這個“希望”,現實一些的,亦即就是人少遭點罪。比如普通人家,200斤大米,100斤白麵,外加點高粱玉米,其實這就是普通百姓一年的希望。買股票,買獎券,打爆老虎機,想一夜之間成為百萬千萬富翁,這便是工薪階層人的一種希望。買了六合彩,就等於買了個希望。也許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在做著同樣的夢。因為在這個世界上,每一個人都在希望之中生存著。實現了自己的希望,心中的那個故事便是歡快的,完美的,自己也將會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幸運的人!
然而大多數的人,奮鬥了一生,希望又都是以破滅告終。不甘心呀,那麼怎麼辦呢?把這希望留給兒女吧,讓兒女們繼續為這希望去努力,去奮鬥。如此下去,一代又一代,造就了眾多為這不熄的希望之火而像僧侶那樣執著獨行的人。
行走於世的人們,在爾虞我詐的交際中,在欺上瞞下的遊戲中,在一個耳光一塊糖的伎倆中,在布滿陷阱的欲望中穿梭著,奔波著,變態著。在紙醉金迷的刺激中匍匐著靈魂,生命是那樣的可憐,僅僅是為了那個虛無縹緲的希望麼?你可以去追逐,但你的行為不能按你自己的思維去施展。於是,這希望變成了心結,化作了心魔,直到灰飛煙滅。你感到幻想迷失離散了嗎?那麼請把這希望再交給你的下一代吧,你將變成一隻蝸牛爬回原處,等待死亡。
這種希望的碰壁好像是注定的,因為大凡不切實際的希望都是心魔造成的。
那麼鄭躍進的希望是什麼呢?
可以說,從鄭躍進知道自己有了兒子那天起,他年輕時關於人生所有斑斕的幻想和憧憬就像肥皂泡一樣破滅了,又像風一樣遠逝了,而從此有了沉甸甸的別樣的期待。兒子即成了他心軸的原點,他以後的歲月都將圍繞這個原點去艱難地跋涉。他唯一的希望就是找到兒子,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這是他的夢,也是他活著的願望,亦成為主宰他思想和行為的心魔。
現在,他的這個夢實現了,可是這種滋味真是難以用語言來表達。是喜悅?還是悲哀?曆盡千辛萬苦,猛然抵達朝思暮想的目的地的鄭躍進竟一時分辨不出,而過往卻曆曆在目。這滋味讓他很難受,他特別想哭,想找個地方大哭一場。
不久前,當他從南茜的信中得知豔茹和兒子盼盼就在穀天鎮的時候,他恨不得立刻飛往穀天鎮。可是他思忖再三,還是沒有動身。因為他不知道沈豔茹是否結婚,或者說,他沒有勇氣去麵對沈豔茹可能和別人生活在一起的情形,他生怕夢想就此破碎。姑且就讓這希望還留在心裏吧,哪怕是自欺欺人。
作為一個男人,他情可問天。可是,男人的自尊,不能不讓他保留點自己的小心眼。這麼久沒有音信,豔茹還是過去的那個豔茹嗎?她會與什麼樣的人生活在一起?再狹隘一點,萬一沈豔茹生了一堆藍眼睛呢?
他的心中有太多的顧慮,也含有太多的誤解。
可是,從他把寫給沈豔茹的信寄出的那天起,他的心裏便進駐了新的心魔。他有些後悔沒把電話號碼寫上去,他總是在心裏念叨著:“為什麼不來找我呢?難道南茜提供的地址錯了。”
患得患失的感覺,讓他時常魂不守舍。
他從紐約飛回賭城拉斯維加斯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Yellow出租車公司查詢是否有他的信件。可是每一次查詢,帶給他的都是失望,讓他有點心灰意冷。
回到紐約分部,他開始鑽研保險業務的勁頭沒了,有時做事心不在焉。尤其大刀上調總公司投資部,說是直接在老板慕雲飛身邊工作,他還有些羨慕。在和大刀的通話中,大刀講明他現在的身份其實就是老板的貼身保鏢,說他每天還練飛刀呢。
鄭躍進苦笑著,想說:“你的臉就像刀似的,拿下來練吧。”
但他隻是笑著祝賀。這人生本來就無常,總像走馬燈一樣無法固定在一個位置。大刀調走了,有了他自己喜歡的工作,總比他每天靠賭維生要強得多。其實化身穀風的鄭躍進不知道,大刀那麼幸運地上調總部是有原因的。總部精明的慕雲飛通過他的眼線早就知道紐約分部的情況,上調大刀的目的是擔心南茜事件燒掉了慕雲飛賭場投資部這條生財之路。因為大刀了解南茜事件的整個過程,一旦被警察盯上,那就壞事了。為了穩妥,總部又下通知不準再冠以公司名義租住客房。
慕雲飛的目的是為了防患未然,並不是針對改名穀風的鄭躍進,再說這個時候的慕雲飛還不知道穀風就是南茜的前男友,直到這場比賽穀風才被人所知。但南茜事件卻在無意之中,很巧合地又把鄭躍進綁了進來。
那些天,鄭躍進開始喝酒了,他每天晚上一杯威士忌加兌雪碧飲料。
他覺得自己心的路被堵死了,好的工作,不過是他維係生存的一種方式,但如果沒有愛,你有再好的工作人生也顯得沒什麼意義,換句通俗的話說,叫作沒什麼意思。
就像人們常說的,是呀,有啥意思呢?
鄭躍進就是這種感覺。他想去穀天鎮,但又不敢去,去不行,不去又鬧心。
“我怎……這麼笨呢?”有時,他恨不得打自己一嘴巴,他在埋怨著自己。
“我為什麼不寫上電話號碼呢?”他開始後悔,心竅迷上的倔強開始崩潰。
可是,鄭躍進為什麼不問問他為何不寫上家裏的地址呢?假若沈豔茹回信,一定要寄到Yellow出租車公司嗎?
其實,鄭躍進當時的心理是根本就沒想讓沈豔茹回信,他的這種故意,就是一種不滿地發泄。
他想告訴沈豔茹:“我鄭躍進就在美國!”然後看看沈豔茹是不是找到賭城拉斯維加斯來。
是心魔在困擾著鄭躍進,以至於他做的事有點孩子氣的賭氣。
在南茜事件之後,閑暇時,他開始整理過去記錄的生活日記,尤其是他寫給豔茹的信。他記得,在他寫到第99封信的時候,他停筆了,好像寫不動了,他已經不知道在信中還能寫些什麼。
當他翻看他和雪陽的婚禮記錄時,他哭了。
那感天動地的故事,鄭躍進再提筆寫的時候,他仍然熱淚盈眶不能自已。他堅信命運總會有奇跡出現,他雙手捧著自己一顆赤誠的心,在盼望和等待著那一天的早日到來。
現在,他終於等到了。
他至死不變的戀人,他一生不可能遺棄的初戀情人沈豔茹,終於和他重逢了。
這是他倆的誓約呀!遺憾的是,20年後再相聚,他倆都已度過了黃金般珍貴的半生年華。
這個“相約在美國”的人生意義何在呢?為什麼鄭躍進這麼執著?
當沈豔茹告訴他,不久前,他在Food4Less商場見到的那個殘疾男孩就是盼盼,而且說盼盼高中快畢業了,現就住在拉斯維加斯的B座接待站。這個時候的鄭躍進,是一分鍾也不能等了,他甚至感覺如果再多等一秒鍾,這樣的時刻就會瞬息消失。他既驚喜又狠勁地抱怨著自己,分明已見到了自己的骨肉卻又不能相認。
他要馬上見到兒子盼盼!
任何人都會理解,兒子都20歲了,父親還沒有真正地和兒子相認!
這個時候的鄭躍進,更惱恨自己的是兒子已認出了自己就是爸爸,可作為爸爸的自己卻不相信那個懂事的殘疾孩子就是自己的兒子盼盼!
那渴望的眼神,那血脈凝成的臉龐……
“您像我爸爸?”
“這孩子,他說我像他爸爸?”
這心靈對話的情景像是電影鏡頭似的,在鄭躍進的眼前一次次地閃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