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六章 花園(3)(1 / 2)

及時摘取那薔薇的花吧,古老的時光依舊在飛逝。——赫裏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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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世紀西大陸抒情詩三個階段的代表人物?”

“第一個階段,本.瓊森;第二個階段,約翰.多恩;第三個階段,亞曆山大.蒲柏。”撒沙頭也不抬地回答道:“如果你的問題與今天文學課的作業有關的話,別西卜,我建議你選擇約翰.多恩。”

“因為他的作品最短?”別西卜滿懷希望地問道。

“因為他的作品最……”撒沙沉吟了幾秒鍾,選擇了一個比較恰當的詞:“令人難以捉摸。”他緊接著懷疑地看了別西卜一眼,“與長短無關,但我不能指望一個連揚抑格、抑揚格、抑抑揚格、揚抑抑格、揚揚格都無法理解的孩子去作詩。”

“這句話裏的輕蔑多得隻差能炒來當晚餐。”別西卜說:“我隻是懶得去記憶太多與我的生活壓根兒沒有關係的東西。”

“可憐的孩子。”艾弗裏在一邊幸災樂禍地說:“你還沒有發現這就是你今後四年生活的全部嗎?”

“據說南本德大學曾經招收過一個智商僅在八十左右徘徊的男孩入校,就因為他球技精湛,但我想比桑地先生並不需要一個橄欖球明星來打理他的生意。”撒沙的手指在鍵盤上敲了敲:“一萬次觸地得分也未必能挽救得了一次錯誤的投資。他會很不高興的。”

“十四行詩也不能。”

“確實不能,但它能挽救你的作業和學分,”撒沙說:“放下你的心和膽子,別西卜,你現在看起來就像是個懦夫——抒情詩一點都不可怕,它不會吃了你的……好吧,看看這個,約翰.多恩關於聖父的讚歌(他輕聲朗誦)——誰能赦免我往日的罪過?我為他們懊悔過,

但我現在仍然犯著,你能赦免我嗎?你從來就沒有赦免我,因為我仍然有罪過。我蠱惑別人犯罪,你能赦免我嗎?我克製了一兩年光景,卻又長年累月沉溺於其中的罪過,你能赦免我嗎?你從來就沒有赦免我,因為我仍然有罪過。我隻有恐懼,即使把絲吐完,也許仍然無法贖罪。如果你能給以明示,答應我死後不說你的兒子有罪,那我就無所畏懼。因為你真的赦免了我。。”

別西卜目瞪口呆:“它……好像……我是說,是不是有點長……”他結結巴巴地說道:“聖母作證,就算明天就是世界末日,我也沒法兒仿造它寫首所謂的詩歌出來。你有沒有簡單點兒的?比如……”他搜腸刮肚想要念上一兩句,卻隻能記得譬如“他像移植溪水邊的果樹,按季節結果子,葉子也不凋零。他所做的事樣樣順利!”(聖經.詩篇)之類的句子,那還是他聽神父講道時經常聽到從而記住的。

“正因為是約翰.多恩,”撒沙說:“三個階段的代表人物中,就要數約翰.多恩的原創性最強,而且他的模糊性與神秘性又使人們很難更好地了解他,他在他的青年時代寫過許多戀歌和諷刺詩,他結過婚,整整十年,然後又於某個早晨幡然醒悟,拋棄了婚姻改投上帝的懷抱,與此同時,他寫作愛情詩的勁頭兒和熱情也盡數轉移到了宗教詩上。西大陸十七世紀的讚美詩和其他形式的宗教詩,宗教虔誠感比詩性更強。所以有時候他並不那麼講究詩歌韻律。相比較起來,本.瓊森是個古典主義者,詩作中的思想雖然不受約束,格式卻頗為保守,而蒲柏的詩歌則曾被人苛責為僵化——我想不會有人奢望你能一朝一夕間成為他們的後繼者,但我想如果隻是一份作業的話,你還是可以暫時成為‘多恩之子’(意為繼承其風格的人)的,你可以大大方方向所有人展示那參差不齊的音律和漏洞百出的格律,多恩有時也是這樣做的,雖然他是故意而為之,而你則是……我是說,你可以讓它看起來不那麼糟。”

別西卜茫然地瞪著撒沙。他已經暈頭轉向了。

“呃,我想,霍普金斯的意思是,”艾弗裏小心翼翼地說:“你可以胡編。”

別西卜看了他一眼,又轉過去看他淡金色頭發的朋友。

一股子驟然襲來的悲涼情緒自小霍普金斯的心底蔓延上來:“是的,別西卜,”他痛苦地肯定道:“你可以胡編。”

不過這終究隻是說笑而已,在最初的幾個月裏艾弗裏還以為霍普金斯會幫著別西卜做作業或是在考試中作弊,但隨後他發現自己大錯特錯,霍普金斯固然優秀,別西卜也不是個笨蛋,他隻是因為之前幾年的基礎過於薄弱,所以才會在一開始的時候顯得猶疑彷徨,但隻要他抓住了學習的契機與訣竅,就像遊泳、拳擊與射擊那樣,他很快就懂得該如何取得一個好成績與從教師那兒獲得最多有用的東西——他的數學、物理、化學在霍普金斯的指導下正漸入佳境,比起同級生,外語也不錯(他有個過目不忘的好腦子),唯獨能讓他傷傷心的大概就隻有文學和音樂,尤其是那些需要想象力與感性的部分,他不擅長作詩,也無從分辨出音符中隱藏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