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修身卷(1)(1 / 3)

〔注〕求己以反本,守母以存子,此其大要。〔疏〕修,世德堂本作“修”,下並同。注“守母以存子”。按:老子雲:“既知其子,複守其母。”

修身以為弓,矯思以為矢,立義以為的,奠而後發,發必中矣。〔注〕無敵於天下也。〔疏〕“矯思以為矢”者,說文:“矯,揉箭箝也。”段注雲:“引伸之為凡矯枉之稱。”蒼頡篇雲:“矯,正也。”漢書嚴安傳:“矯箭控弦。”顏注雲:“矯,正曲使直也。”音義:“矯思,斯恣切。”“立義以為的”者,說文:“旳,明也。”段注雲:“引伸為射旳。”經傳多從“白”,作“的”。射義:“發彼有的。”鄭注雲:“的謂所射之識也。”“莫而後發,發必中矣”者,書禹貢:“奠高山大川。”夏本紀作“定”,奠即定之假。古音奠、定同也。音義:“必中,丁仲切。”係辭雲:“易曰:‘公用射集於高墉之上,獲之 不利。’子曰:‘隼者,禽也;弓矢者,器也;射之者,人也。君子藏器於身,待時而動,何不利之有?’”姚氏配中周易姚氏學雲:“藏器於身,故曰公用射隼,不言弓矢也。時,時位,君子之高墉也。高墉則所見者博,隼 所匿。君子有時位,則所處者高,動 所壅,而道可行矣。法言曰:‘修身以為弓,矯思以為矢,立義以為的,奠而後發,發必中矣。’此君子之器也。”榮按:“修身以為弓,矯思以為矢”,所謂藏器於身也。“奠而後發”,所謂待時而動也。

人之性也,善惡混。〔注〕混,雜也。荀子以為人性惡,孟子以為人性善,而楊子以為人性雜。三子取譬雖異,然大同儒教,立言尋統,厥義兼通耳。惟聖罔念作狂,惟狂克念作聖。楊子之言,備極兩家,反複之喻,於是俱暢。修其善則為善人,修其惡則為惡人。〔注〕所謂混也。氣也者,所以適善惡之馬也與?〔注〕禦氣為人,若禦馬涉道,由通衢則迅利,適惡路則駑蹇。〔疏〕“人之性也,善惡混”雲雲者,司馬雲:“孟子以為人性善,其不善者,外物誘之也。荀子以為人性惡,其善者,聖人教之也。是皆得其一偏,而遺其本實。夫性者,人之所受於天以生者也,善與惡必兼有之,猶陰之與陽也。是故雖聖人不能無惡,雖愚人不能無善,其所受多少之間則殊矣。善至多而惡至少,則為聖人;惡至多而善至少,則為愚人;善惡相半,則為中人。聖人之惡不能勝其善,愚人之善不能勝其惡,不勝則從而亡矣。故曰:‘惟上智與下愚不移。’雖然,不學則善日消而惡日滋,學焉則惡日消而善日滋,故曰:‘惟聖罔念作狂,惟狂克念作聖。’必曰聖人無惡,則安用學矣?必曰愚人無善,則安用教矣?譬之於田,稻、粱、藜,莠,相與並生,善治田者,薅其藜、莠,而養其稻、粱;不善治田者,反之。善治性者,長其善而去其惡;不善治性者,反之。孟子以為仁、義、禮、智皆出乎性者也,是豈可謂之不然乎?然殊不知暴慢、貪惑亦出乎性也。是信稻、粱之生於田,而不信藜、莠之亦生於田也。荀子以為爭奪殘賊之心,人之所生而有也,不以師法、禮義正之,則悖亂而不治,是豈可謂之不然乎?然殊不知慈愛、羞惡之心亦生而有也,是信藜、莠之生於田,而不信稻、粱之亦生於田也。故楊子以為人之性善惡混。混者,善惡雜處於心之謂也,顧人所擇而修之何如耳。修其善則為善人,修其惡則為惡人,斯理也,豈不曉然明白矣哉!如孟子之言,所謂長善者出;如荀子之言,所謂去惡者也。楊子則兼之矣。韓文公解楊子之言,以為始也混,而今也善、惡,亦非知楊子者也。”溫公此注,反複推勘,曲暢旁通,深協子雲之旨。今按論衡本性雲:“周人世碩以為人性有善有惡,舉人之善性養而致之,則善長;惡性養而致之,則惡長。如此則性各有陰陽,善惡在所養焉。故世子作養書一篇。宓子賤、漆雕開、公孫尼子之徒亦論情性,與世子相出入,皆言性有善有惡。”是善惡混之說,實本世碩。藝文誌世子二十一篇。注雲:“名碩,陳人也,七十子之弟子。”則此說出於七十子。故宓子賤、漆雕開之徒,其論並同,明必孔門之舊聞也。古人論性,皆統性、情而言之。樂記雲:“人生而靜,天之性也。感於物而動,性之欲也。”孔疏雲:“自然謂之性,貪欲謂之情。”然則性者,情之元始;情者,性之別見。而欲生於情,則性固有欲矣。白虎通情性雲:“性情者何?性者,陽之施;情者,陰之化也。人廩陰、陽氣而生,故內懷五性、六情。情者,靜也。性者,生也。此人所 六氣以生者也。故鉤命決曰:‘情生於陰,欲以時念也。性生於陽,以就理也。陽氣者仁,陰氣者貪,故情有利欲,性有仁也。’”說文:“情,人之陰氣,有欲者。性,人之陽氣,性善者也。”此皆從人性發現之後而分別之,以善者歸之性,以有欲者歸之情。實則情該於性,非有二物矣。春秋繁露深察名號雲:“天地之所生,謂之性情。性情相與為一,瞑情亦性也。謂性已善,柰其情何?故聖人莫謂性也,有命焉,君子不謂性也。戴氏震字義疏證雲:“謂者猶雲借口於性耳。君子不借口於性以逞其欲,則孟子亦以欲為性也。荀子言性惡,然亦雲途之人皆有可以知仁義法正之質,皆有可以能仁義法正之具。”又雲:“有血氣之屬,莫知於人,故人之於其親也,至死無窮。則荀子亦以仁、義、孝、弟為性也。宋賢皆尊孟而黜荀、楊,然張子雲‘形而後有氣質之性’,朱子雲‘氣質之性,固有美惡之不同’,則正與子雲之論性合。子雲所謂性,固兼氣質而言也。朱子又雲:‘氣質所稟,雖有不善,而不害性之本善。性雖本善,而不可以無省察矯揉之功,則雖本善之性,而不修亦不能為善矣。’”宋氏翔鳳論語說義雲:“問:‘孟子言性善;荀子言性惡;董子以性喻禾,善喻米,其理豈大相異乎?抑可通乎?’答曰:‘周易者,窮理盡性至命之書也。易之幹元即謂性善,坤元即謂性惡。釋幹元在初九,曰:‘潛龍勿用,陽在下也。’陽是善,故曰:‘元者,善之長也。’釋坤元在初六,曰;‘履霜堅冰,陰始凝也。’陰是惡,故曰:‘積不善之家,必有餘殃。’然初六爻辭言堅冰,幹為冰,幹位西北,故雲堅冰。此坤初凝幹元之義。初六變乃當位,則坤無元,凝幹元以為元。觀幹初不變,知陽靜為性,而性出於天。觀坤初凝幹,知陰動為情,而情本於性。察動靜、陰陽、情性之際,而善惡之理明矣。言性善者曰:‘必先有善,而後知其惡也。’此推本之論也。言性惡者曰:‘必見其惡,而後知其善也。’此後起之議也。聖人設教,本非一端,民可使由,不可使知。人秉陽氣而生,具此生理,即具此善性。一念之惡,即絕生理。故言性善者,推本之論也,化獘之後,失其秉彝。賈生書引孔子曰:‘少成若天性,習貫如自然。’又曰:‘習與智長,故切而不愧。況與心成,故中道若性。’儒者以五常為性,以六欲為情。然中庸言:‘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是情之未發者即性,性之已發者即情。故中庸言性不言情。情性一理,情自性出。觀其既發,則性已有惡;發皆中節,則能性其情。故言性惡者,後起之議也。禮為防淫之書,春秋誅亂臣賊子,故禮家荀子、春秋家董生俱不言性善。易言天道,詩、書言德化,故十翼及詩古文家毛公、今文家韓嬰,俱言性善。孟子誦詩讀書,故道性善,稱堯、舜。蓋以推本之論明天,以後起之議治人,胥聖人之教也。”由於庭之說觀之,言性善者,源於易、詩、書,言性惡者,源於禮、春秋,而易義又兼之。益可證善惡混之說為通合天人之道,而孟、荀猶皆一偏之論矣。“氣也者,所以適善惡之馬也與”者,司馬雲:“夢得曰:‘誌之所至,則氣隨之。’言不可不養以適正也。乘而之善,則為忠,為義;乘而之惡,則為慢,為暴。”按:孟子雲:“夫誌,氣之帥也;氣,體之充也。夫誌至焉,氣次焉,故曰:‘持其誌,無暴其氣。’”趙注雲:“言誌所向,氣隨之。”注“混,雜也”。按:讀為“溷”。說文:“溷,亂也。”漢書五行誌:“溷肴亡別。”顏注雲:“溷肴,謂雜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