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吳曹侍讀元忠雲:“漢書藝文誌:‘揚雄所序三十八篇。’本注雲:‘法言十三。’此十三篇,即本傳之十三卷。文選班孟堅答賓戲注引作‘十二卷’者,宋祁校本雲:‘李軌注法言本,淵騫與重黎共序。’知軌據漢世傳本,重黎、淵騫幷為一篇,故合法言序為十三篇,可由祁校語得之。”榮按:李本自學行卷第一,至孝至卷第十三,每卷標題下皆有注語,惟淵騫卷第十一下無文,蓋重黎、淵騫本為一篇,多論春秋以後國君、將相、卿士、名臣之事,以其文獨繁,倍於他篇,故自篇中“或問淵、騫之徒惡乎在”以下,析為卷第十一。雖自為一篇,然實即重黎之下半,既非別有作意,遂不為之序。弘範知其然,故於此卷標題下亦不為之注。藝文誌“法言十三”,此據卷數言之則然,若論其作意,不數淵騫,則止十二。答賓戲注引揚雄傳:“譔十二卷,象論語,號曰法言。”此可證舊本漢書此傳承用子雲自序,其文如此。卷末所載法言序中之不得別有淵騫序,更不辯自明。淺人習見通行法言卷數皆為十三,疑雄傳“十二卷”字為“十三”之誤,又疑淵騫獨無序為傳寫闕失,遂改“二”為“三”。且妄造“仲尼之後,迄於漢道”雲雲二十八字,為淵騫序,竄入傳中。於是雄傳此文不獨非子雲之真,亦並非孟堅之舊矣。君直據選注此條,證明重黎、淵騫共序之義,至為精核。然謂軌據漢世傳本合法言序為十三篇,似亦未協。李本法言序附孝至之後,明不以為一篇。蓋重黎、淵騫之析為二篇,漢世已然。謂法言序無淵騫序,則是;謂十三卷為數序,不數淵騫,則非也。
或問:“淵、騫之徒惡乎在?”曰:“寢。”或曰:“淵、騫曷不寢?”曰:“攀龍鱗,附鳳翼,巽以揚之,勃勃乎其不可及也。如其寢!如其寢!”〔疏〕“淵、騫之徒惡乎在”者,學行注雲:“徒猶弟子也。”淵、騫之徒,猶雲七十子之弟子。仲尼弟子列傳以顏淵、閔子騫居首,故舉淵、騫以統其餘也。音義:“惡乎,音烏。”按:七十子皆身通六藝,而其弟子多不傳,故以為問。“寢”者,廣雅釋詁:“寢,藏也。”按:謂湮沒不彰也。音義:“曰寢,俗本作‘曰在寢’,‘在’,衍字。”司馬雲:“宋、吳本作‘在寢’。”按:此因未解寢字之義而妄增者。“攀龍鱗,附鳳翼”者,伯夷列傳雲:“顏淵雖篤學,附驥尾而行益顯。”索隱雲:“喻因孔子而名彰。”即此文所本。巽以揚之,集注本無“巽”字,雲:“宋、吳本作‘巽以揚之’,今從李本。”是溫公所見監本無此字。今治平本有之,而“巽以揚之”四字占三格,明是修板擠入。秦校雲:“當衍‘巽’字,溫公集注可證。”是也。俞雲:“盧氏文弨雲:‘李本巽作翼。’不知翼者即涉上句‘附鳳翼’而誤衍。溫公但雲‘揚,發揚也’,不及翼字之義。是其所據本無‘巽’字,亦非別有他字也。今各本皆作‘巽以揚之’,蓋據宋、吳本加,非李本之舊。”榮按:舊監本固無“巽”字,然此或傳寫偶脫,非必李本如此。後漢書光武帝紀章懷太子注引此文正作“巽以揚之”,(各本皆同。)則其所據本有“巽”字,為宋、吳本所自出,錢本亦有之,於義為足。蓋下文勃勃乎其不可及也,即承巽字而言。巽為風,故雲勃勃。龍麟、鳳翼喻孔子之道,巽風喻天。言七十子得孔子而師事之,天實助之,以成其名也。勃勃乎其不可及也,世德堂本作“不可及乎”。“如其寢!如其寢”者,七十子之成名皆以孔子,七十子之弟子源遠而流益分,不複能有所附麗以成其名,然則七十子之遭際,豈得與其弟子之遭際相提並論也!
七十子之於仲尼也,日聞所不聞,見所不見,文章亦不足為矣。〔疏〕“七十子之於仲尼也”,司馬雲:“宋、吳本作‘七十二子’。”按:孟子雲:“如七十子之服孔子也。”本書學行雲:“速哉!七十子之肖仲尼也。”皆舉成數言之,此亦同。宋、吳本非。“日聞所不聞,見所不見”者,聖人之言行,如天道之日新,學者得聖人而師之,其進益無有已時也。“文章亦不足為矣”者,司馬雲:“言遊孔門者,務學道德,不事文章。”按:謂七十子不必皆有著述傳於後世,非其才有所不逮,乃日有所不給,亦意有所不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