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秋老人家默然坐在房間的窗台上,一雙幽然等待而失落的眼睛仿佛看著千裏以外的世界。她七十多歲了,幹瘦如柴的手腕與腳腕上卻戴著美麗的銀鈴。這件東西,一生也未離開過她的身體,仿佛與生俱來的胎記,有著上輩子帶來的記憶。
一轉眼七十年啊,那一輩子的孤獨誰人了解?生無父母、死無伴侶,就這樣一個人默默的走了七十個春秋。無父母,無法強求;無愛人相伴,卻是為何?自己對另一半的要求並不高,那就是感覺愛!愛自己的人不少,卻從未愛過別人。為什麼七十年來從未有一個男人在自己的心裏停留過?為什麼會找不到愛?誰也無從知道。
也許年紀大了,最近這段時間她老是恍恍惚惚,做一些奇怪的夢。她不自覺的相信,那些夢就是她的前世……
“午夜裏的更聲,敲碎我的夢。想起與你屋頂一起望星空。遙遙百年已去,卻不知你所蹤?我在塵世裏等待,千百年無盡頭。愛與恨,向誰訴?為你忍受多少苦。最幸福是相逢,然而夢醒太匆匆。至今不知人麵何處去,卻看桃花依舊笑春風……”那夢中,有一首熟悉的關於等待的歌在她心裏流淌,仿佛要告訴她什麼。
在她腦海有一幅朦朧的畫麵:奇怪的花園,天上日月同輝。一對穿著飄逸的男女跪在其中,隻能看到背影。他們在兩棵生死樹下,指天誓日。那生死樹非常奇怪,一棵死了,一片葉子也沒有,另一棵活著,葉子茂盛。可是兩棵樹的枝幹卻一模一樣。活的樹如果長出新枝,死的樹也會長出來。情意綿綿!
日月同輝,生死相許。
男誓曰:“蒼天在上,日月為證,我安可爾琪今天在生死樹下發誓,願與阿依奴爾同生共死,永生不渝。”
女誓曰:“蒼天在上,日月為證,我阿依奴爾今天在生死樹下發誓,願與安可爾琪同生共死,永生不渝。
那一對男女隻是背麵,無從認定是誰。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畫麵?她也不知道。
在另一個地方,安伊傑在睡夢中也聽到那首似曾相識的歌,看到那似曾相識的畫麵,猛的驚醒。夜光中,他的臉上冷汗涔涔。
歌聲好像從窗戶傳來,撩動窗紗飄飛。外麵透進一絲柔弱的光線。
伊傑想:“其實並沒有歌聲,隻是我的確聽見了。好像從遠古的回憶傳來的。遙渺悲傷的聲音。我到底是怎麼了?最近總有這種聲音在我耳畔響起。而且老做一個相同的夢。”
他不由得望著窗戶發呆。
一會兒,他下床來,走到日曆麵前發呆。好久才想起翻過日曆的新頁。
窗戶飄著窗紗,外麵透進來的光線漸漸變強,天亮了。
伊傑是個老師,在香港某中學執教。同學們很喜歡聽他的課。甚至有女同學暗戀他,還寫匿名表白信給他。有時候他為這感到苦惱。
淩秋閣是他常去的地方。有個和他一起在孤兒院長大的朋友住在那裏。在那裏他還認識了很多老人,有空就去照顧他們。他是個很善良的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