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挹香與愛卿青浦歸後,依舊與眾美相親朝夕。
挹香本風流才子,如今中了高魁,又娶了愛卿,所以名譽重振,遐邇鹹聞。況挹香為人慷慨,又喜扶弱助強,雖則翩翩公子,卻比老成練達者高勝一籌。所以人有豔羨之心而無嫉妒之意。其時新屋造成,鄒、金二家俱擇了吉日,遷入華居,頃刻間門庭顯耀,比前更加宏敞了。正所謂:莫憂陋巷簞瓢苦,欲振家聲在讀書。
一日,梅花館伉儷談心,挹香述及陸續遇美之事,又憂日後不知怎樣了局。誰知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是夕蒙朧睡去,忽見一白須老者,道家打扮,手扶藜杖前來。挹香卻不認識,乃上前請見。那道人卻不回答,但道:"你的豔福應將享滿。常言道否極泰來,樂極悲生。如今眾美要與你分別了。"挹香大驚道:"你是何人,怎知我鸞離鳳散?"老者道:"我乃氤氳使者便是。你若不信,你看眾美人來了。"挹香抬頭一看,果見三十七美聯裳接袂而來,愛芳也在其中。挹香見了愛芳道:"好姐姐,你為什麼不別而行,僅留書劄。如今你既複來,我再不放你回去的了。"愛芳默然。
挹香又向老者道:"我誌乍償,欲娶四美,究為何事要分別起來?"那老者道:"天機不可泄漏,你日後自明。"說著把手一招,便見半空中飛下了無數青鸞,即對愛芳道:"你快些去罷。"愛芳硬著頭皮,與挹香分別。挹香道:"且慢,且慢。你既來了,又要向那裏去?"愛芳泣道:"後會有期,我也顧不得了。"說著將衣一灑,跨上青鸞,望東而去。
老者又令武雅仙、章幼卿二人跨鸞而去。
挹香見三美升空,環佩已杳,又急又悶,又苦又惱,扯住老者道:"你是何人,弄此妖術,敢將我三美攝去,若不叫他們回來,我與你誓不兩立了。"挹香說完大哭。老者道:"後會有期,你休惆悵。"說著又命孫寶琴去。挹香忙對寶琴道:"寶姐姐,你不要上他的當。"寶琴揮淚道:"天數如此,焉能違拗。君其保重,我去也。"說著亦乘鸞而去。
俄而月素亦欲辭去,挹香道:"月妹妹,我金挹香受恩深處,正欲相酬,你們為甚麼忍心別我?"言訖,暈去了半個時辰。
醒來不但月素杳然,連那呂桂卿、鄭素卿、吳慧卿、林婉卿、朱素卿、陸文卿亦是斷蹤絕跡。
正要與老者吵鬧,忽見謝慧瓊、方素芝、陸麗春、陳秀英、王竹卿等比肩連臂而來,與挹香相辭。挹香大慟道:"老賊,你擅敢以左道攝人,使眾美多墮你術中耶!"老者道:"此乃天數,你勿怪我。"挹香此時語塞咽喉,良久發憤對六人道:"你們去罷!"六人亦升空而去。
挹香突然嗔怒,便奪了老者的禪杖,來與老者拚命,一禪杖望麵門飛來。那老者不慌不忙,撇去禪杖,口中念念有詞,作一個定身法,弄得挹香動彈不得,如木偶一般。見其餘美人,盡被老者使之跨鸞而去。
頃刻間紅愁綠恨,曇現霎那。三十七美中,獨存一個愛卿,老者方始收了定身法。挹香憤極,掙開身子,握住了愛卿的手道:"愛姐姐,千萬不要被他惑了。我來與這老賊算了帳,同你回去。"正說間,誰知老者忽爾也不見了。挹香一邊握住愛卿,一邊望空呼喚眾美。誰知寂靜雲霄,蒼茫宇宙,不覺呼天大慟,將雙足一頓道:"罷了,罷了!"握了愛卿同出。在門檻上一絆,忽然驚醒,淋漓香汗,四顧無人,夜漏沉沉,香幃寂寂,卻是一夢。自己偎著愛卿,覺淚痕漬枕,無限淒涼。
愛卿也被他驚醒了,便說:"你為何如此?莫非夢境中又有離鸞拆鳳之事麼?"挹香道:"一些不錯。"細將夢境一一述與愛卿,又說道:"姐姐第一多情,不我遐棄。"愛卿笑說道:"常言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挹香道:"是雖是,究屬有些奇怪。"伉儷相談,不覺天明,挹香起身梳洗後,便向眾美人處一行,詢悉無恙,挹香方有喜色。乃說道:"昨夜我夢見你們都被一個妖道攝去,弄得我跌足哭醒。如今見你們紅妝依舊,綠鬢如常,方才心帖。"說罷告別。
其時已屆十一月初三,挹香要備彼之事,趨庭直告父母,一無詰責,擇於初九日迎娶四美。預先布置雜務,十分忙迫,一麵使人通知吳秋蘭家,自己到小素、琴音家幾處關照了。到了正日,居然藍呢四轎,旗鑼傘扇,絕無娶姬之狀。一則因愛卿也是風塵中人,二則挹香素性鍾情,不肯輕待美人。少頃一樣參天拜地,僅不過名分嫡庶而已。
再說轎子到了吳宅,秋蘭裝束一新,不以妾服,而以冠裳。候了吉時上轎,一路上耀武揚威,流星花爆,向金府而來。此葑門之一家也。
再說轎子又至吳慧卿家來,小素的冠裳也是金宅送去的,都是一色無二。慧卿見挹香如此作事,愈加佩服其鍾情,便替小素裝束,侯吉時上轎。此吉由巷之一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