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你的手機。”
女人回頭一看,一個稚氣的小女孩踮著腳,小手抓著手機舉得老高,想遞給她,於是她稍微彎身去接……
辛念齊甩甩頭,盯著鏡中那張熟悉的臉,忍不住又去想那個夢,那個女人伸出去接手機的手,戴著白色手套,皮膚白皙,儼然就像她自己的手!而鋪在地上那一段長長的白色婚紗拖尾像是她衣服的一部分……她下意識地學著夢境中的女人--轉身,微俯身,斜向下伸出手……但她隻看到洗手間的地板,其他什麼也沒有,腦中也沒有什麼新的影像。
“畢竟隻是個夢啊!我在想什麼呢?”辛念齊自語著,擰開水龍頭,雙手捧著水往臉上潑,試圖讓自己清醒,再抬頭看鏡中的自己時,冰涼的水似乎真的起了效,她是辛念齊啊!不是夢中的女人!
辛念齊做了一次深呼吸,從一旁的紙筒裏抽了幾張紙擦幹臉,便匆匆走出洗手間。
自剛剛從顧銘擇眼皮底下逃離,她已經在洗手間裏呆了半個小時之久,不知杜靖宇是否已脫離危險?
走回急診室門外,顧銘擇還在那兒坐著,一聽到腳步聲就抬起頭來。接觸到他溫和的目光,辛念齊低下頭,心裏很不是滋味。
同是失憶的人,她也曾執著於回想起過去,隻是領教了周圍的人對她的敷衍了事和異樣目光之後,她失去了信心;同時那個夢更加頻繁地出現,甚至連白天她閉目養神的功夫也能清晰地重演,每一次有新的狀況出現,她卻突然醒來,夢中的情景好像在向她傳遞著什麼信息。每一次,都有一種令人窒息的悲慟和不詳的預感向她席卷而來;每一次,都消減了她麵對過去的勇氣。而顧銘擇也許沒有這樣那樣的心理障礙,所以他可以大膽地、無所顧忌地追尋過去,甚至大費周章,飛了半個地球隻為和她看一場服裝秀,可她卻一聲不吭地獨自回國。
仔細想來,顧銘擇是顧銘擇,她是她,她沒必要去配合他恢複記憶,但他每一次出現,都迫使她不得不去回想過去--有關她和他的過去。盡管每一次腦中出現的都是些空白的畫麵,她卻本能地排斥它們,同時也排斥顧銘擇,所以他和她淪落到今天這種尷尬的關係。
正猶豫著要走過去坐下還是離他遠遠地站著時,顧銘擇走到她身邊,生硬地道了歉,又說道:“我對你沒有惡意,也不是有意要逼你回想過去,但我說的關於你父親的事都是真的,我可以用我的人格擔保!我……”
顧銘擇正要說重點,急診室的門這時被打開了,隨之傳來一陣吵嘴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
“一個乞丐學人家打什麼架?要打架還當什麼乞丐?”女人責罵道。
乞丐馬上反駁道:“我說過多少次了,我是無辜的!整個過程我一直是被打的那個,你有沒有同情心的?學人家當什麼醫生?”
顧銘擇看到乞丐坐在輪椅上被後麵的女醫生推著出來,整條左腿打了厚厚的石膏,直直地架在半空,他換上一身整潔的病人服,身上臉上的灰也被擦幹淨了,看上去很精神,黝黑的皮膚並沒有掩蓋他的斯文氣質,但他與女醫生說話的口氣卻大出他和辛念齊所料。
女醫生把乞丐推給顧銘擇,對他叮嚀了一些照顧病人的注意事項,同時遞給他一袋爛泥般的照片,說道:“他的衣物都扔了,隻有這個他堅持要留著。”
“送給你的,我實在沒別的東西能表達謝意了。”乞丐感激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