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得深圳和北京有什麼不同嗎?”

她說:“消費是真高,出租車比北京都貴。”

“這就是特區的特點,”我說:“在這邊兒做小姐的,應該會賺到不少錢。”

“運氣好的還成,給肥嫖當二奶,說不定能弄個千八百萬。其實大部分人存不下錢,做那行兒花銷大,租樓打車穿衣吃飯,美容更是必不可少。從農村來的要定期給家裏寄錢;有的把錢都買毒品了;你知道嘛,一部分人還養著除了褲襠裏那東西有點兒用處,沒其它本事的小白臉呢;有些人就倒黴了,被爛仔控製著,成了他們的賺錢工具,自己基本拿不到錢。”

“你挺同情那些小姐?”

王多多說:“她們也不容易,下班後經常遭搶劫。有的客人喝高了,幹到一半兒沒準兒會吐她們一身。最背的是遇上變態,看著倒是他媽的衣冠楚楚而且還多給錢,但錢買到的身體,男人是不會珍惜的。那種變態男人什麼發瘋事兒都做得出來,小姐被煙頭燙傷或者被綁起來往身上撒尿,也不是沒有過。”

“我算是長見識了,簡直一部血淚史啊,”我說:“多多,玩兒一陣子就得了,甭跟這種環境待太久。”

“唉,沒轍呀。我倒不是為了賺錢,但老板的確不錯,像親姐姐似的照顧我,還特信任的把一大攤子事兒都交我手裏了。要是現在走人,好像有點兒不仗義。等實在待膩了,我再閃。”

不可否認,深圳是個充滿挑戰和誘惑的城市。每天都有數以萬計的人到來,也有數以萬計的人離開。

有位朋友說過極其悲壯的話:在深圳,無論男人還是女人,寧願坐在奔馳裏哭泣,也不願意擠在公交車裏談笑風生。

自甘墮落的小姐們尚且不易,社會底層靠力氣吃飯的打工一族,又有多少艱辛呢?

我去過深圳的工業區,那裏的生活很苦悶。工廠的工人從沒想到,在遍地黃金的地方,卻過著最單調最平淡的日子。

每天加班至深夜,每周休息半天。在食堂吃普通的飯菜時,透過落地玻璃,可以看到經理級員工的餐桌上擺放著燒鵝和水果。幾十人一宿舍,月薪四五百塊。沒有電視隻能聽廣播,周圍商店賣的東西和鄉下家裏那邊差不多。稍有姿色的女工得忍受中層管理男人的騷擾,他們會直接問:你想不想當組長?想不想加薪?想的話,晚上帶著枕頭來我房間。

嚐試著換個工作吧,大公司要求有文憑,跑業務要會講白話,製衣廠要熟手,電子廠要技術,進酒樓要好長相,當營業員要夠身高……

最可憐的,是關外郊區工廠那些未成年的孩子們。絕大多數人或許在離開深圳回老家的那一刻才會意識到,自己還沒進過市區呢,更不要提去景點玩了。

看不見未來,似乎也不去想未來。人們麻木地在廠房與宿舍之間來來回回,隻是在發工資和講葷笑話時,灰色的臉孔能閃現出一點光亮。

“白天我沒事兒,真正開始忙是晚上10點以後,”王多多說:“你在深圳玩兒幾天吧,我那房子是個兩居,有你住的地兒。”

“你要多休息呀,下次我再去看看你的香閨。今兒得回北京,機票都買了,晚上9點的。”

“著什麼急呀?”

我說:“我和深圳的廠家也有業務,來的機會多著呢。發畢業證的時候你回去嗎?”

“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