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何光嶽又出版了洋洋250萬字四大冊的《何光嶽詩文集》,他原來每出一種新著作,照例都題送給我。這次收到他的書以後,開始沒怎麼認真看,隨便翻了翻,我就被他的鴻篇巨製,存史之富,之雜,感到驚訝。這是史學、姓史學之外的雜項,分13章,即詩章、聯章、記章、序章、姓氏章、史論章、戲章、三湘人事章、已事章、牆報信詞章、贈詩聯文章、交友章、評論章。單看章名,就知道他除了史學主業外,其實還是個雜家。我看過他的80多本日記,也留下強烈的印象。他像一個巨大海綿體,對生活周圍接觸的一切知識,信息,不分巨細,不論雅俗,不管有用無用,他都照收不誤,記在日記裏,印在他的腦海裏。在日記裏,我居然發現,哪個鄉下母豬生下五條腿的小豬,哪裏狗子上牆,何處地沉開裂,何日天出異象……他吸收知識信息,不是為了當時有用,而純粹是好奇,探索,碰到一定時間點,一齊爆炸,這就形成了他的令人摸不著頭腦的預言,預測。
2009年冬,他又放言:15年內,英國將分裂出蘇格蘭地、北愛爾蘭、威爾士、馬爾維納斯群島。又,印度不敢打中國,一打便分裂。首先是西部出現錫克斯坦,東北部出現阿薩姆,南部出現泰米爾。又,加拿大10年內,在東北部講法語的地區,將會出現魁北克國……讀者諸君,不妨記住何夫子這三條新的預言,是耶,非耶,八至十三年內便可見分曉。
在再版之時,補充一點何光嶽的逸聞趣事,一笑。
是為序。
作者2011年秋
痛的遺憾
(《明朝的痛》自序)
正當西方人還在黑暗的中世紀中掙紮,飽受教會的禁錮,欺詐和宗教所濫刑鞭笞的時候,在東方古老文明的中國,經曆一場聲勢浩大的農民起義後,以漢人為主體的華夏族建立的大明朝,取代少數蒙古人統治奴役多數人的大元帝國。大明朝開國皇帝朱元璋北伐蒙元時,提出的“驅逐胡虜,恢複中華,立綱陳紀,救濟斯民”的口號,應該是這個新王朝的立國宗旨。大明朝完全有可能“殷鑒千古,成周未來”,效法周公吐哺,天下歸心,創建又一個漢唐盛世,大宋繁華。
然而,出身“江左布衣”的朱元璋,雖有火中取栗的勇氣,萬馬軍中奪魁的魄力,但畢竟是半個農民半個和尚的材料,所喝墨水兒太少。他用鄉下人的觀念、風格來治理偌大一個泱泱大國,顯然力不從心。晚年的朱元璋偏執,猜忌,把跟隨他一起浴血奮戰打江山的開國功臣一個個“清除”掉了。他的自斷其臂,造成繼位的長孫皇帝允炆再也無能人輔佐,燕王靖難,叔篡侄位,上下顛倒,給大明朝帶來永遠的痛,也帶來永遠的遺憾!
中國從有據可考的三皇五帝時代開始,也就是五六千年的古老文明開始,自神農氏到清末的末代皇帝溥儀、洪憲皇帝袁世凱,總共有過1499個皇帝,大小不等地統治整個中國或某一局部。按韓愈《迎佛骨表》載,在位時間最長的皇帝是帝堯,在位98年,活到118歲。在位時間最短的,恐怕就要算明朝的光宗朱常洛了,登極隻做了一個月皇帝就在皇宮西苑乘船玩耍落水,受驚嚇病死了。
一千幾百個皇帝,如秦皇漢武、唐宗宋祖、成吉思汗等少數皇帝,或開疆拓土奠定華夏格局,或興文吏治帶來短期的繁華盛世,在曆史上留下光彩的華章,令後人回味談論。但總體而言,多數皇帝平庸,荒淫享樂,他們如流星,如過眼煙雲,以至曆史輕輕抹去了他們,後人連他們的名字都想不起來。
明朝有個作家叫張岱,他於崇禎二年(1629年)去曲阜拜謁孔廟,記錄了能預示朝代興衰的孔子手植檜的事:“檜曆周、秦、漢、晉幾千年,至晉懷帝永嘉三年而枯。枯三百有九年,子孫守之不毀,至隋恭帝義寧元年複生。生五十一年,至唐高宗乾封三年再枯。枯三百七十有四年,至宋仁宗康定元年再榮。至金宣宗貞祐三年罹於兵火,枝葉俱焚,僅存其幹,高二丈有奇。後八十一年,元世祖三十一年再發。至洪武二十二年已巳,發數枝蓊鬱。後十年又落。摩其幹滑澤堅潤,紋皆左紐,扣之作金石聲。孔氏子孫恒視其榮枯以占世運焉。”
這也許隻是一種巧合,孔聖人自然比那些毫無作為的帝王名氣大得多,兩千多年盛名不衰,但他老人家栽種的一棵檜柏,就能感知世事盛衰,朝代興亡並通過檜的榮枯表現出來,畢竟太玄了。
朝代興替,為改朝換代發生的戰爭,給庶民百姓帶來罄竹難書的苦難。單是元末明初的農民起義,朝廷鎮壓,戰死、餓死、迫害死的人口達當時的總人口的三分之一,真是屍橫遍野。從嚴格意義上說,封建皇權,為皇權的爭鬥不是好東西。孔子諄諄勸導皇帝要施仁政,如唐太宗李世民聽了孔聖人的話,雖然殺了他兩個兄弟而取得皇位,但他開創貞觀盛世,為百姓做過不少好事。他發展生產,賑濟災民,蝗蟲為害,他恨得自己吃了個蝗蟲。
像李世民這樣的開明英主畢竟不多,多數是荒淫無度,殘暴貪婪,生殺予奪,幹盡了壞事,完全異化成了暴君、昏君、淫君、亂君、懦君五種。如商紂王、後趙太祖、劉宋後廢帝、隋煬帝、安祿山、史思明、金海陵王等,被叫做暴君;秦二世、東漢靈帝、唐僖宗、宋高宗、元順帝、明神宗、明熹宗、被叫為昏君;劉宋前廢帝、陳後主、北齊文宣帝、後梁太祖、明武宗、明世宗等,被稱為淫君;周幽王、南齊東昏侯、陳後主、唐懿宗、南漢南越王、遼天祚帝、南明恭宗、清末帝是為亂君;漢惠帝、蜀漢後主、晉惠帝、南宋理宗、南宋度宗、明崇禎等,是為懦君。毛澤東賦詩說:“惜秦王漢武,略輸文采;唐宗宋祖,稍遜風騷,成吉思汗,隻識彎弓射大鵰……”在他眼裏,沒幾個看得上眼的。明清以來,更是一代不如一代。
明代的皇帝,自焚的有之(建文帝),當俘虜的有之(英宗朱祁鎮),跟女人鬼混不理朝政的有之(正德皇帝),鷹鷲猜忌躲在幕後操縱的有之(嘉靖皇帝),愛恨情仇跟大臣鬥法30年不上朝者有之(神宗),成天敲敲釘釘幹木工活,拆了殿宇又自己建,建了又拆的木匠皇帝有之(熹宗朱由校),最後來一個歪脖子樹上上吊(可憐的崇禎),明朝統共16個皇帝,除了太祖、成祖、景帝、隆慶皇帝有所作為,其餘就不好說了。大明朝就因為沒有出現秦皇漢武、唐宗宋祖叱吒風雲的明君英主,坐失了中國獨步世界民族之林的大好時機,以至滿清入關,閉關自守,幾百年時間,中國大大落後於西方。撫今思昔,痛到深處,也就成了悵悵的遺憾……
天地悠悠
(《大世紀箴言》序)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這是坎坷一生,遭“文獄”之災,又多次被貶的蘇東坡,在喝得酩酊大醉後向蒼天發出的詰問。
問天問地,乃是人之常情。特別是每個人在孩提時候,總喜歡向大人提出一些稀奇古怪的疑問。記得在總角之年,每當月白風清的仲夏夜,躺在曬穀坪的竹涼床上,望著蔚藍邈遠的夜空銀盤似的月婆,不停地眨著眼睛的星星,我就要向無事不通的阿公提問道:頭頂上的天有多高?星星有好多?月亮上砍酸巴樹的公公有了多少歲?公公的公公的公公……是誰?他是怎麼來到世上的?我們過的日子是怎麼開頭的?有沒有“完了”的一天?
當然,百事通的公公被問住了。
不僅公公被問住了。就是兩千多年前學富五車的屈原老夫子遭到放逐,憂心愁悴彷徨山澤陵陸之時,他也被一些深奧莫測,神秘難解隻有“天曉得”的問題折磨著。他憤而寫出380餘行的《天問》,向老天爺一連提出了170多個問題:
遂古之初,誰傳道之?
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冥昭蒙暗,誰能極之?
馮翼惟象,何以識之?
……
屈老夫子提出的問題,其實就是總角少年最喜歡向大人們提出的問題:無非混沌初開是怎麼回事?天宇怎麼形成?日月星辰、四方風土、人文、地理,神話傳說等等,等等。可見這些“天曉得”的最基本的問題,已經折磨了人類幾千年,也許還要繼續折磨下去。
在未有筆寫紙載的文字、書籍的史前期,人類對未知世界的探索口口相傳,久而久之,這些口頭傳說,演變成了現實和幻想參差糅雜,令後人分不出真假的神話故事。兩千多年前,古希臘詩人荷馬根據口頭傳說寫出了著名的《荷馬史詩》,相當長時間人們隻把《伊裏亞特》《奧德賽》當作神話。直到上個世紀20年代,一個7歲聽過“特洛伊戰爭”就夢想成為考古學家的德國人謝裏曼,終於在土耳其西海岸挖掘出了特洛伊城,使荷馬史詩中的神話變為了真實可信的曆史。考古學、天文學、人類學和古已有之的宇宙學說縮短了時空的距離,使總角少年和屈老夫子提出的那些隻有“天曉得”的疑問,漸漸露出了端倪……
如今,包括《聖經》和我國神話傳說中遭“天遣”的大洪水、人類在第一次大劫難中由“諾亞方舟”、鯀禹治水、葫蘆兄妹得救的神話傳說,似乎都得到了某些科學考察的實證。
古往今來,有更多的科學家、星相家、預言家和未來學派的人物把目光投向人類的未來。天地悠悠,無始無終,往複循回……難道天地就真正無始無終,宇宙和微觀世界就永無極限嗎?地球上的大海永遠蔚藍,山川永遠翠綠,人類永遠可以高枕無憂,大可不必“杞人憂天”嗎?
有限和無限是相對的。
根據現代宇宙學說,關於宇宙的起源,有星雲大爆炸一說。按照這一學說:宇宙既然有起源,它就有了始;當第二次星雲大爆炸發生時,現有的宇宙毀滅了,形成了新宇宙,現有的宇宙也就“壽終正寢”。如此看來,宇宙、地球、太陽、月亮及所有恒星、行星都是有生有滅的了。星雲大爆炸盡管有人類頭腦想象不出的“超力”,這種“超力”向四麵八方膨脹(有一種理論認為至今宇宙仍在膨脹)、爆炸而形成宇宙,但這種“超力”在向四麵八方拓展──拓展到億萬光年的遠處(邊界),這種“力”總要消失,不可能不耗盡;在耗盡之處不就成了邊界?這樣,宇宙也就是有限的了。在“力”所不達的宇宙邊界之外的空間,人類還沒有形成“概念”,還沒有指定稱謂的名詞。
凡是有了名詞,有了概念,它就是有限的了……
當然,這都是“聊發少年狂”般的提問和思索。其實大可不必想得那麼遠去操心什麼宇宙、恒星、行星的生死寂滅;眼下一個生死悠關的地球環境,人類文明的興毀,就已經擺到了人們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