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1 / 1)

歐子建已記不清是怎麼懵懵懂懂回到廣州來的。他隨便找了家廉價的餐館,從中午一直喝到小店掌燈時分。

把酒邀明月,對影成三人。朦朧中看見一個清瘦而又熟悉的身影向自己走來,一聲清鈴般的“大哥”令歐子建有幾分驚醒,那聲音是如此的熟悉,又是如此的陌生,恍惚之間令他身心一振,是婉兒!一定是婉兒!

“婉兒,你……你……怎麼在這裏,讓我好……好……找。”

“大哥,是我,要不讓我陪你喝一盞吧。”婉兒徑直地坐在了歐子建的身旁,為自己斟滿了一杯酒。

“婉兒,你……你不該一個人獨走……”說著說著,歐子建竟開始激動得發音不清了,頭腦開始發熱,昏沉起來。

朦朧之中,他急切地抓住了婉兒的手,怕她再如夢一樣從自己的身邊溜走,他在婉兒的攙扶下跌跌撞撞地走出了酒店。

當室外嘈雜的汽車喇叭聲在室內回蕩時,睜開朦朧睡眼的歐子建認真地看著周圍的一切,卻不知身處何處,直到有人重重地拍著門進來時,才知道是一家尤為低檔的小旅館。他抱著尚有些隱隱作痛的頭,仔細地回想著昨夜的情形,隻知道是婉兒攙扶著從酒店一同出來的。當老板向他討要一夜的住宿費40元時,他習慣性地向兜裏摸去,卻一無所有。他不禁嚇了一跳,要知道裏麵全是自己的活命錢,他一時急了,四處搜尋起來,未果。當他帶著一種複雜的眼神投向長著一臉猴毛的老板時,隻見幾個人高馬大的保安已穩穩地站在房門前。

“我……我不是故意的,讓我想辦法給您補上。”他囁嚅著解釋道。

“哼,又是一個賴債的,想白睡,有錢睡婊子,無錢付房租。”如黑臉李逵的老板的聲音像從地底下吐出。

“給我打!”他連忙用手本能地護住了額頭,百口難辯,無助地看著那手腕粗的鐵棒向頭頂劈來……

“且慢!”一聲斷喝從門口傳來。

“他的錢由我來付。”一個黑黝黝的熟悉的麵孔在他的眼前閃現,仿佛從生死的邊緣找到了救星,原來是與他一同在賭場裏幹過保安的令狐漢,隻是令狐漢是在歐子建離開的先一天辭的工。那天,賭場裏因兩班爭鬥,令狐漢被一夥人用刀劈傷後,老板丟下一千元讓他走路,歐子建看不過去,掏出自己剛存下的五百元給了他,並暗自送他到了一家私人診所治療。他辭工前,還最後專程看望了令狐漢這個堅強的關東漢子。分手時,淚卻從眼中淌了出來,他隻能默默地祈求蒼天的保佑,因為令狐漢的左手據醫生最客觀的估計已不可能恢複如初了。

沒想到傷心事遇到傷心人,兩人像沙漠之中遇見了綠洲,一時喜不自禁,一種久別重逢的話題令兩人激動不已。原來令狐漢身體初愈之後,因不甘這樣落魄歸鄉,他曾經發過誓,不幹出點人樣決不回家,因為在他家鄉的那條窮山溝裏,他實在沒有足夠的錢娶媳婦,他那四十掛零的哥哥還在等著他寄錢回去娶嫂子呢。被刀劈傷後,他連同傷殘費等一共三千元全部寄回了家,自己在診所隻是簡單地敷了一下藥,之後找到了一家碼頭,專門替人看管沙石料。

聽了歐子建的一番感歎後,兩人不禁唏噓半天,傷感的話題就著廉價的烈性酒,他們開始痛恨錢了。如果不是為了錢,他們也不至於在人情淡薄的都巿裏舍命工作,還不都是為了錢!怎樣去弄錢呢?兩人又不約而同地想到了曾經在賭場上的場麵,那裏的錢如紙,要多少有多少,又輕鬆又體麵。這番談話不由得令歐子建一振,他與令狐漢有了一個鋌而走險的設想,兩人血氣上湧,豪情萬丈,滴血結盟為兄弟,決心在賭場裏實現自己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