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州第一高樓並非兵至如歸樓,也非大易客棧,更不是名動此城的仙緣酒樓,而是一個叫“惠源天寶”的當鋪,修士們都管它叫天寶樓。
天寶樓既是當鋪也是銀莊,在各個州鎮都有分號,雀州的天寶樓有十一層之高,周身密布暗華湧動的靈場之力,乃是有著高階鎮樓大陣的所在。不用說,這也是機巧閣的手筆,不同於凡人的銀莊,天寶樓除了存取之外就在那個“當”字上了。
風源大陸一大半的靈幣都是從各個天寶樓流通出去的,隻要你能拿出有價值的寶物,就能換到一筆相應數目的靈幣。基本上每個修士都需要靈幣,尤其是高階修士,要滿足每日修煉更是需要大量的靈幣,機巧閣年產靈幣數目有限,通過陣法彙集的靈氣終有稀薄的一天,這就像采礦,采一點,少一點。
所以鑄幣也並非想要多少有多少的,而每日都有無數的靈幣被修士損耗報廢,因此風源大陸的靈幣市場總的來說保持著一種平衡。這平衡當然跟機巧閣的態度關係密切,這個聚集了無數能人異士的組織深知合理的養地聚靈遠比拚命的鑄幣造錢要重要,因為前者關係到整個機巧閣千百萬年的氣數。
然而此刻天寶樓後院的上房燈火通明,一名少年正斜倚著軟榻望著窗外發呆。點點螢火蟲飛舞來去,少年露出淺淺的微笑。他眉眼清秀,皮膚白皙,華服鬆懶,烏黑的頭發高高束了一髻馬尾,顯出些許英氣來。這個少年正是今日白天施舍老乞兒的裴華。
此刻他身邊站了一位約麼三四十歲的中年男子,這男子雖然穿著粗布衣衫十分樸素,但他隻是站在那裏就極有氣勢,讓人不自覺會感覺到一絲壓力。男子麵容普通,一臉的絡腮胡子,隻是那雙眼睛精光閃閃,異常有神。
他皺著眉頭,忍不住衝少年道:“少主人,我勸你還是不要想著去找那名女子了。”
裴華麵色不虞,說道:“羅叔,我都答應你了以後不隨便給人錢了。她如此善良,我不能白占人家便宜啊,我好歹算機巧閣的少主,欠錢不還實在說不過去了吧。”
中年人卻不為所動,道:“還錢的事吩咐別人做就是了。哪兒需要你親自送過去。”
裴華此時臉色放緩,扭頭衝中年人道:“羅叔,你就看在我的朋友都被你嚇跑的份兒上讓我見見她吧。”
中年人語塞,神色微慍道:“胡鬧!今日你隨便招搖惹出多少事端?若非有我在暗處護著你,那些人早把你生吞活剝了。”
裴華聽聞,麵上一紅道:“我身上從來不帶低階靈幣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看那老伯確實可憐,一時沒忍住就……”
他說到此處,看中年人冷哼一聲,語氣又變得委屈,道:“我從小在機巧閣都沒出過遠門,好不容易出來,你卻不讓我結交任何朋友,我這少主做的也忒憋屈了!”
中年人聽他這麼說,神色微緩,柔聲道:“小華,當年閣主被人陷害隻剩下一口氣了,要不是打動了傅拾雪撿回一條性命,此刻的機巧閣恐怕早已易主!裴家世代單傳,實在賭不起,你若出了什麼意外,你讓我怎麼覥著這張老臉去見閣主?”
裴華聽他又提起這件事,麵上不耐道:“我知道爹當年遭人暗算,可不代表我也會遭人暗算啊,何況那姑娘那麼善良,怎麼會暗算我呢?”說罷又帶上一分諂媚恭維道:“何況您是誰,您可是羅知南啊!風源大陸的陣法大宗師!元嬰期的大修士!那女子不過開光初期,有您在我身邊,我還怕什麼呢!”
羅知南明顯不吃他那一套,隻道:“人心隔肚皮,你還太年輕,不知道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術法,而是人心!笑裏藏刀,口蜜腹劍的人太多了,她今日幫你,未知不是所圖你身上的錢財。這叫放長線,釣大魚。”
街角另外一邊在客棧裏正穩固修為的顏暄,此刻打了個噴嚏。她揉揉鼻子,眨了幾下眼,有些莫名其妙,又重新入定起來。
後來在裴華的胡攪蠻纏下,羅知南終於妥協,吩咐下去讓機巧閣的人去找那名白日裏帶著帷帽幫忙的女子了。第二天一早,消息傳了過來。裴華剛梳洗完,迫不及待去找羅知南讓他快說。
羅知南無奈道:“早知道就不給你指她傳聲的所在了,也能讓你打消找人的念頭。”裴華卻笑嘻嘻道:“你要告訴我你也聽不出誰給我傳聲的,鬼才信呢!反正現在也後悔不得了,快跟我說說,她是誰,現在哪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