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紮特和母親在慕尼黑做了短暫的停留後,繼續向奧格斯堡進發。他們在老家奧格斯堡露了麵,雖然出乎親戚們的意料之外,但大家都很高興。他們住在了父親的哥哥約瑟夫·伊格奈茲大伯家裏。
一天晚飯後,莫紮特在大伯的引薦下去拜訪了一位叫安德烈亞斯·施泰因的先生。此人其貌不揚,但卻很有意思,他正在為改進鋼琴進行引人注目的試驗。不僅如此,施泰因還是一位管風琴製造家,但他還是認為隻有他的鋼琴才能表達真正的音樂。他認為風琴隻不過是教堂所不可缺少的伴隨物而已。
莫紮特用施泰因改進過的鋼琴彈完了自己的奏鳴曲後,還沒等欣喜的低語聲沉寂下來就轉身說道:“施泰因先生,我很想彈彈您的一架管風琴。”
施泰因吃了一驚。“什麼,管風琴?難道像你這樣的人物,一位偉大的鋼琴家,居然願意在一架既不諧和,又無法表示感情,而且沒有強弱音和音色變化的樂器上演奏?這可能嗎?”
“哦,”莫紮特說,“那算不了什麼。在我看來,據我聽來,管風琴依然是樂器之王。”
施泰因搖了搖頭。
“隨你的便,我的孩子。”
於是,莫紮特開始了彈奏。他彈了伴奏,又彈了合奏。一曲終了,施泰因徹底服氣了,因為他以為莫紮特隻能用管風琴彈伴奏。
這隻是莫紮特和母親遠行的一個小小的插曲罷了。
然而,父親卻無心於這樣的插曲,他關心的仍然是兒子如何盡快地出名。他在信中反複告誡兒子:“偉大的事業(嚴肅的歌劇)隻有在偉大而高尚的精神境界中才能產生。”
每個年輕人到了一定時候都會感到父母的教誨壓得自己無法忍受。莫紮特的這個時期剛剛開始,但他對父母的教誨的反應卻由於他忠厚、溫順的性格而變得複雜化了。盡管心緒不寧的母親老在身邊打轉使他惱火,父親反複叨叨的訓誡使他生氣,但他還是不覺得過分,也沒有因此而產生反感和憎惡。他的反應隻是顯得迷惑不解,有點兒不知所措。修養較高的人從這個小夥子的音樂中能夠體會到某種比“快樂”更深刻的感情,其部分原因可能就是他深沉的內心鬥爭得到了反映。
1778年,這一鬥爭日益尖銳,並在曼海姆第一次公開化了。因為在曼海姆,莫紮特經曆了他一生中的第一次真正的初戀。
姑娘叫阿洛西婭,雖然隻有15歲,可已經是當地的歌劇團裏的一名演員了。她的父親在宮廷歌劇團裏幹抄寫員、題詞員和歌手等雜活,隻得到少得可憐的一小筆錢。他那肥大、凶悍的老婆和一堆孩子就靠著這點錢糊口。
莫紮特的父親對於兒子的這段戀情,擔心極了。他花了兩天時間,寫出了10頁感情衝動的反駁信,從他那可怕的武器庫中取出了22年來他賴以控製孩子的每一件法寶,試圖使孩子感情上屈服。憤怒、挖苦、憐憫、宗教、恭維、榮譽、恐懼——“一切都完全取決於你……你是不是打算讓某個庸俗女人給迷住,就以草堆當床,用柵欄圍上一大堆嗷嗷待哺的孩子,就這樣混過一生?”奚落、恐嚇,最後是喚醒雄心的號角。“那些地方(波恩、蘇黎世、荷蘭)隻屬於二流明星和半瓶醋的作曲家,隻屬於蹩腳貨和騙子!你能說出哪個偉大的作曲家會走這麼丟臉的一步麼?去巴黎吧,快去!到偉人中間去尋找你的位置——不為愷撒,即為庸人!”
莫紮特的希望破滅了。碰上這樣的阻力就隻好作罷,何況還有母親在一旁又哭又鬧呢。
巴黎之行終於開始了。
三月初的天氣還相當不錯,隻是道路由於陽光的照射消失在一片泥濘之中。這時轅馬逡巡不前,車夫咒罵著,喊叫著,把馬趕向這邊、趕向那邊,馬車像發了瘋似的搖搖晃晃地拖在後麵。幾匹馬又尥蹶子,又打響鼻,鞭子抽打著它們汗濕的脊梁;它們低下頭,猛朝前拉。馬蹄陷下去,馬兒由於站立不穩而發了狂。黃色的淤泥埋住了馬腿,後麵拉的馬車沉悶地隆隆滾動著,四個輪子也漸漸地陷入了泥淖。接著就是一段長時間的耽擱,憋得人都快發瘋了。這亂糟糟的車馬慢慢地從淤泥中掙脫出來,總算越過了又一段10英尺長的路麵……就這樣,他們來到了巴黎。
“昨天,23日,星期一,下午4點鍾,謝天謝地,我們總算安全到達了……我一輩子也沒忍受過這樣憋氣的日子!您可以想象離開曼海姆和那麼多好朋友是什麼滋味,……沒有那些好朋友、身邊連個說話和打招呼的人都沒有的日子!”他們自然是去毗鄰時髦的聖·奧諾雷區的音樂家住宅區,在那兒暫時住下了。沒過幾天,他們又搬進了格羅·謝諾街上的阿伊蒙旅館。莫紮特父親怎麼也想象不到他們住的是昏暗的頂樓間,小得連莫紮特的鋼琴都放不下。母親整天坐在裏麵,好像在牢房裏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