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電影與觀眾
電影的發明,是新的印刷術的起源。曾經借著活字和紙張,而輸運開去,複製出來的思想,是有著使中世的封建底、舊教底社會意識,歸於壞滅的力量的。
有產者底社會的勃興,宗教改革,那些重大的曆史底契機,由此得了結果了。現在,在思想的輸運上,在觀念形態的決定上,電影所負的任務,就更加積極底,更加意識底了。
它是階級社會的擁護,也是新的“宗教改革”。
這新的印刷術,是由於將運動的照相的一係列,印在Zelluloid的薄膜上而成立的。那活字,並非將概念傳給讀者,卻給以動作和具象。這在直接地是視覺底的這一種意義上,是無上的通俗底的而同時也是感銘底的活字,在原則底地沒有言語這一種意義上,則是國際底活字。作為宣傳,煽動手段的電影的效用,就在這一點。
當考察作為宣傳,煽動手段的電影之際,比什麼都重大的,是電影和在那影響之下的大眾的關聯。
我想用了具體底的數目字來描寫它。
據英國的電影雜誌《The Cinema》所發表的統計,則一星期中的電影看客之數,其非常之多如下。
亞美利加
常設館數 15,000
人口 106,000,000
每星期的看客數 47,000,000
對於人口的比率 45%
英吉利
常設館數 3,800
人口 44,000,000
每星期的看客數 14,000,000
對於人口的比率 33%
德意誌
常設館數 3,600
人口 63,000,000
每星期的看客數 6,000,000
對於人口的比率 10%
(Hans Buchner-Im Banne des Films S.21)
又,這些常設館的收容力的總計,是可以看作每日看客數目的平均底數字的,如下表所示——
常設館與收容力
常設館數 收容人員
亞美利加 15,000 8,0O0,000
德意誌 3,600 1,500,000
英吉利 3,800 1,250,000
於這些數字,乘以365則得
8,000,000×365=2,920,000,000(亞美利加)
1,500,000×365=547,500,000(德意誌)
1,250,000×365=456,250,000(英吉利)
就可以算作一年間的看客總額的大概。
但這些數字,還是一九二五年度的調查,若據較新的統計,則世界各國的常設館數,總計約在六萬五千以上。內計——
亞美利加 20,000
德意誌 4,000
法蘭西 3,000
俄羅斯 10,000
意大利 2,000
西班牙 2,000
英吉利 4,000
日本 1,100
(Léon Moussinac—Panoramiquedu Cinéma,PA17)
由此看來,則美,德,英三國,在館數上,顯示著約三成至一成增加。於看客數,也可以想定為大約同率的增加;於這三國以外的諸國,也可以推為同樣的增加率。
就是,雖在一九二五年度的統計,一年間的電影看客的總額,就已經到了在亞美利加是約二十九億,在歐羅巴是二十億,在亞細亞,臘丁亞美利加,加拿大,亞非利加等是十億,總計五十九億那樣的好像傳奇的空想底數字了。
Moussinac所舉的數字,並未揭出調查年度。推想起來,恐怕是一九二七年末的統計罷。據一九二八年度的《Film-Daily》及其他的調查,則亞美利加於這數字上,增加2.5%有二萬五百的館日本增加10%成為千二百;德國增加30%成為五二百六十七(收容座位數一八七六六〇一)了。而這些,還是除掉了移動電影館,非商業底劇場的數字。
電影所支配的這龐大的觀眾,以及電影形式的直接性,國際性,——就證明著電影在分量上,在實質上,都是用於大眾底宣傳,煽動的絕好的容器。
二電影與宣傳
要正當地認識那作為宣傳,煽動手段的電影的價值,必須知道所謂“宣傳電影”這一句熟語,以及那概念之無意義。
為了介紹日本的好風景於外國,以招致遊客而作的電影富士山,藝妓,日光,溫泉等等,我們常常稱之為宣傳電影,凡這些,有時是因了教導疾病的預防法,獎勵郵政儲金,勸誘保險之類的目的而照的。那時候,我們便立刻感到裝在那些軟片之中的目的,領會了肺結核之可怕,開始貯金,加入生命保險去。然而利用了公會堂,小學校講堂之類來開演的宣傳電影,往往是不收費用的,既然白給人看,便會立刻發生疑惑,以為來演的那一麵,一定有著白給人看的根由。這種宣傳電影,目的意識就馬上被看透。
有著衰老而盲目的母親的獨養子一太郎君,得了召集令,將母親放在她的一切衰老和盲目之中,“為了君國”,出征去“膺懲可惡的仇敵”了。勇壯的日章旗,萬歲,一太郎呀!我們往往被給看這種軍國美談的東西。而這些東西,乃是XXX電影公司所製的商業電影,當開演時,也並不叨公會堂和小學校講堂的光,收取著有名譽的觀覽費,在普通的常設館裏堂皇地開映。一到這樣,善良而無疑的看客,便不覺得這是宣傳電影了。他們就將自己的付過正當的觀覽費這一個事實,做了那影片並非宣傳電影的證明。其實,單純的看客,是沒有覺到陷於被那巧妙地布置了的宣傳所煽動,所欺騙,然而對於那欺騙,還要付錢的二重欺騙的。
在市民底的用語慣例上的“宣傳電影”的無意義,大略就如此。為什麼呢,因為沒有目的的電影,因而就不是宣傳電影的電影之類的東西,不過是幻想的緣故。
我們能夠就現在所製成的一切影片,將那隱微的目的——有時這還未意識底地到了目的地步,止是傾向以至趣味的程度罷了,但那傾向以至趣味,結果也是一個重要的宣傳價值——摘發出來。那或是向帝國主義戰爭的進軍喇叭,或是愛國主義,君權主義的鼓吹,或是利用了宗教的反動宣傳,或是資產者社會的擁護,是對於革命的壓抑,是勞資調和的提倡,是向小市民底社會底無關心的催眠藥,——要之,是隻為了資本主義底秩序的利益,專心安排了的思想底布置。
在一九二八年,開在墨斯科的中央委員會的席上,關於電影,有了“將電影放在勞動者階級的手中,關於蘇維埃教化和文化的進步的任務,作為指導,教育,組織大眾的手段。”的決議了。蘇維埃電影的任務,即在在世界的電影市場上,抗拒著資本主義底宣傳的澎湃的波浪,而作XXX宣傳。
世界現今是正在作為第二次大戰的準備的,觀念形態鬥爭的渦中。而電影,是和那五十九億的看客一同,可以在這鬥爭的秤盤上,加上決定底的重量去的。
三電影和戰爭
資本主義底宣傳電影之中,占著最重要的部門的,是戰爭影片。
將戰爭收入電影裏去,已經頗早了。當電影剛要脫離繈褓的時候,我們就看見了羅馬,巴比倫,埃及之類的兵卒的打仗。這是那時的電影對於舞台的唯一的長處,為了要使利用了自由的Location(就地攝影)和巨大的Set(場內陳設)和大眾攝影的光景的魅力,發現到最大限度,所以設法出來的。輝煌的古代的鎧甲,環以城垣的都市,神祠,奇怪的偶像,槍,盾,矛,火箭,石弩,這樣異域情調的,而在當時,又是壯麗的布置,便忽然眩惑了對於電影還很幼稚的大眾的眼,正合了時尚了。
但在初期的這類的戰爭,歸根結蒂,和大排場的馬戲,比武之類的把戲,也並無區別。古代羅馬和凱爾達戈,都不是現代電影看客的祖國。戰爭也不過仗了那動底的煽情底的視覺,使他們興奮,有趣罷了。
引進近代的戰爭去,而在那裏麵分明地裝入有意識的宣傳底要素的最初的電影製作者,我以為恐怕是葛蕾菲士(D.W.Griffith)罷。他在取材於南北戰爭的《一民族之誕生》(Birth of a Nation),《亞美利加》(America)這些影片上,讚美北軍的英雄主義,將所謂合眾國建國的精神,化為正當,化為美麗了。凡這些,雖不如後出的許多好戰底影片那樣,積極底地鼓吹了對外戰爭,但那目的,則仍在對於國民中有著駁雜分子的人種博物館一般的合眾國和其居民,涵養其確固的國家底概念,愛國心。“十足的亞美利加人”這一句口號,流行起來,成為“亞美利加化”運動的有力的武器,對於從愛爾蘭來的巡警,從昔昔利來的菜商,於黑人,於美洲印第安,也都想印上這臉譜去了。
“亞美利加化”的曆程,以歐洲大戰的勃發,亞美利加的參戰,以及和這相伴的急速的帝國主義化為契機,而告了完成。
亞美利加和對德宣戰同時,還必須送一百萬軍隊到法蘭西去,於是開始了速成的募兵,施行了速成的海軍擴張。奏著煽動底的進行曲的軍樂隊,在各處都市的大街上往來,各十字路口帖著傳單,報紙獨於此時候說些“亞美利加市民”的義務。易受煽動的青年們,或者為著不去應募,將被戀人所鄙棄,或者為著對於生活,覺得厭倦,或者又為著“進了海軍去看看世界”,就來當募兵了。當此之際,亞美利加政府之宣傳,也是有史以來的最大規模,而且最見效果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