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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莉正在護士站做病程記錄,一個同事慌裏慌張地從病房跑出來,說是病區裏那個叫豆豆的孩子家長趁他們不注意留下孩子跑了。大家一聽都有些急,主任派了好幾個人出去追,哪裏還追得著。主任惱火得要命。病人家屬逃跑的事情不是第一次發生了,尤其在他們這樣的重症科室。一旦跑了,病人以後的治療不談,光是已經欠下的醫療費就是不小的數目。在市場經濟的今天,這些費用都得由醫院自己承擔,說到底,最後還是得落到科裏每個人頭上。

出了這樣的事情,大家心情都很糟糕。可是當一個護士拿來一封信交給陳莉後,陳莉就成了心情最糟糕的那一個。信是在豆豆的枕頭底下找到的,信封上清楚地寫著,信是給陳莉的。

“好心的陳護士,首先想對你說一聲謝謝。自從豆豆住院,你一直關心他、照顧他,給他帶來很多快樂,也讓我們全家都很感動……我們不想看著孩子死,可實在借不到這麼多錢給他治病。陳護士,你是一個非常善良的人,我們走了以後,你一定會救豆豆的,對嗎?我們在這裏給你磕頭了!”

陳莉來到豆豆的病房,豆豆小小的身子縮在床角哭,臉上全是驚恐。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那麼小的年齡,卻已經懂得被父母拋棄的滋味了。

“阿姨,我不想死……”他哭著說。

陳莉鼻子一酸,抱住豆豆:“豆豆不會死。”

“爸爸媽媽不要我了!”豆豆還是哭。

陳莉的眼淚也快流下來了,但她使勁忍著,硬是咽了回去。

“不怕,有阿姨呢。”她對豆豆說。

豆豆抱著陳莉的脖子,放聲大哭。在豆豆的世界裏,陳莉的承諾,也許就是最有份量的了。可陳莉自己卻知道,事實並非如此。很快,主任就無可奈何地停了豆豆的一切治療用藥,這麼做很殘酷,卻是遲早的事情。白血病的治療本來就耗資巨大,卻未必有回天之力,更何況豆豆已經被父母拋棄,不會再有任何的醫藥費來源。

陳莉思來想去,下決心去找了主任。

“主任,現在豆豆一停藥,隻有死路一條。”

“那有什麼辦法?他爸媽跑的時候,還欠了好幾千的藥費……”主任的態度平靜而無奈,“你以為我願意看著他死?可咱們畢竟不是慈善機構。”

陳莉沉默了一會兒,說:“豆豆的醫藥費我來出。”

主任驚訝地笑了:“陳莉,你……”

陳莉不等主任把話說完,又重複了一遍:“主任您沒聽錯,我是說豆豆的醫藥費我來出。我馬上就去交錢,您先讓他們給豆豆續藥。”

“陳莉,你糊塗了吧?學雷鋒也不能學到這份兒上……”主任真心實意地勸陳莉,“這是無底洞呀。”

“主任,我在血液科好幾年了,我知道要花多少錢。”陳莉平靜地說,“我也不知道自己能撐多久,可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孩子就這麼等死,您說是不是?我這就去交錢,別的您就別管了。”

說完陳莉轉身就往外走。主任愣了一會兒,忽然補上一句:“原來欠的那些呢?”

陳莉頭也不回地說:“放心,我全補齊!”

一走出病區的門,陳莉的眼淚就下來了。胸口憋著一腔的怨氣,咽不下,呼不出,卻不知該去怨誰。這樣的事情不是第一次了,陳莉知道,也絕不會是最後一次。她的力量太弱小,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也許真的該聽從於若華的建議,離開這個科室,換一個工作崗位?

正想到這兒,陳莉就在樓道裏迎麵撞上了於若華。於若華一眼看出陳莉的情緒,忙關切地問她怎麼了,陳莉忍不住把豆豆的事情說了,於若華聽了也很難受,兩人女人一起把那對狠心的父母痛罵了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