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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若華的猜測很快得到了證實,她確實又懷孕了。

和這個消息同時到來的,還有另一個消息。在一係列複雜的醫療檢查後,醫生特意找邱英傑單獨談了一次話。醫生用了很多邱英傑似懂非懂的醫學術語,但最終邱英傑還是明白了。此時此刻,孕育在於若華腹中的不僅是一個胎兒,更可能是一個定時炸彈,隨著孕期的增加,於若華將麵臨越來越嚴重的生命威脅。最安全的解決方式是中止妊娠,而這卻會帶來另一個結果:於若華很可能失去生育能力,也就是說,她永遠不能再生孩子。

邱英傑用幾乎絕望的語氣問醫生:“真的沒別的辦法?”

醫生什麼也沒說,隻是搖了搖頭。在那一刻,邱英傑心裏已經做出了決定:這個孩子不能要了。

做出決定後,邱英傑聽到心底有一聲輕輕的、碎裂的聲響。他不知道那是什麼,也不想知道。他隻知道,和於若華的生命相比,別的事情都沒那麼重要——哪怕是一個能給他帶來希望的孩子。

不過這些話,邱英傑並沒對於若華說出來,都藏在心底了。當他告訴於若華自己的想法時,心裏是輕鬆的。幾個月前他們曾為懷孕的事情發生過一場不大不小的冷戰,邱英傑相信,於若華仍和上次態度一樣,而他也不必再絞盡腦汁去說服於若華留下這個孩子,這或許可以算是……兩全其美的事情。也許這正是天意,邱英傑這樣安慰自己。

然而事情再次超出了邱英傑的意料。

於若華說:“這個孩子,咱們得留下。”

邱英傑愣了一下,以為於若華沒太明白他的意思。擔心嚇到於若華,他沒敢原文轉告醫生的話,隻說出於對於若華自身健康的考慮,醫生建議她接受人流手術。

看見邱英傑在發愣,於若華又說了一遍:“英傑,我想好了,這次我一定得留下孩子。你別擔心,我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

邱英傑硬著頭皮說:“若華,剛才我可能沒說太清楚。不管是我個人的想法,還是醫生的意思,這個孩子都……”

“都得要!”於若華打斷邱英傑,平靜地說,“你說得很清楚了。醫生是不是告訴你,如果繼續妊娠,我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當醫生的可能都有點兒誇大其辭……對,是可能有生命危險。”

“他是不是還說,如果我再做人流,以後就永遠不能再生孩子了?”

“他也沒那麼肯定,隻是說可能……”

“別安慰我了,我明白。”於若華淺淺地笑著,“不管是肯定還是可能,總之我已經決定了,不管發生什麼情況,我必須要這個孩子,必須!”

邱英傑了解於若華,他立刻就明白於若華為什麼會有這樣的選擇。她當然仍和過去一樣掛念月亮,不願因為一個新生命的到來而“背叛”月亮,但……她不得不為了那個他們最不願接受的“萬一”而甘冒生命危險留下這個新生命。是啊,一年多了,月亮毫無蹤影,“萬一”的影子離他們越來越近——萬一月亮永遠都找不回來,他們是不是應該再擁有一個孩子?

可以想象這對於若華來說,會是一個多麼殘酷的決定。

問題是,於若華的選擇,卻成了橫亙邱英傑麵前的一座險峰。他也許有勇氣、也有體力翻越它,卻無法預料在它另一端,究竟會是怎樣一番景致。如果正像醫生所說,於若華因為這個孩子而發生危險,甚至……邱英傑不敢往下想了,他知道這是他根本無法麵對的事情。

邱英傑第一次發現,於若華是那麼固執。不管他怎麼勸,如何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車軲轆話說了無數遍,於若華開始還左耳進、右耳出,接下來變成充耳不聞,再往後簡直就是裝傻充愣、拿邱英傑的話當不存在了。

邱英傑實在沒辦法了,隻能去找陳莉。

這像是生活給他們開的一個玩笑。上次於若華懷孕,是在陳莉的勸說和慫恿下做的人流手術,致使邱英傑很長時間內都對陳莉暗藏怨恨。這次於若華再次懷孕,邱英傑卻不得不調轉方向,向陳莉求助,希望陳莉幫他說服於若華,拿掉這個孩子。

邱英傑把他所知道的情況一五一十都告訴了陳莉,然後說:“這個問題,我估計你對她比我更有影響力,上次她就聽了你的,我相信這次隻要你出馬,她還會聽你的。”

陳莉微微一笑,說:“聽你的語氣,倒覺得你好像還在記恨我似的。”

邱英傑一愣,忙解釋:“你誤會了,我沒那意思,就是……希望你幫我好好勸勸她,不能讓她冒那樣的風險。”

陳莉目不轉睛地看了邱英傑一會兒,又轉臉看著別處,淡淡地說:“我試試吧。不是因為你讓我幫這個忙,一來因為我是她朋友,當然不想她出什麼事兒,二來……還是那句話,為了月亮。”

邱英傑想說什麼,又不知怎麼說,這種感覺真是太複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