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最需要陪伴的人(1 / 3)

又到了周四,到了午飯的時間,安以苑準備直接去附近的超市買些熟食回家吃,順便給沈見池添置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明天好帶過去。可是這個時候,電話卻響起來,是方家的號碼。從方媽媽變成她的媽媽那天開始,每隔兩天,媽媽都會給她打個電話,內容一般是吃飯好不好,睡覺好不好,身體好不好之類最普通的話,可就是這些話,也讓安以苑心生溫暖。

她的父母,從來沒有給她打過一次電話,大一時的軍訓,吳雨打電話給家裏哭訴自己多麼辛苦,安以苑站在一邊,看著吳雨的眼淚,這是多麼幸福的眼淚,你有一個可以放心抱怨放心撒嬌的地方,一個永遠也不會拋棄你的地方。當到了中秋節,她終於鼓起勇氣給爸爸打了個電話,可是爸爸卻在電話那一頭幸福地訴說,他們單位剛剛發了月餅,他們一家中秋節分吃月餅多麼開心。安以苑默默地放下了電話,爸爸說的一家,並不包括她在內,他甚至都沒有問一句:“以苑,你今天有沒有吃月餅?”

所以,當現在她終於可以接到來自媽媽的電話,哪怕隻是最簡單的叮囑,她也會覺得這是一種多麼奢侈的幸福。

但往常的電話都是晚上打過來,今天怎麼會這麼早?

“媽。”安以苑叫了一聲,每次叫媽媽的時候,她心裏都會有一種快樂的感覺。

可是,今天她聽到的聲音卻隻有悲傷和疲倦:“以苑,我離婚了。”

安以苑愣住,在這麼多年中,信之的爸爸一直在國外,安以苑甚至都沒有見過他,她也曾經猜想他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問題,可是方媽媽提起方爸爸時卻總是一臉幸福的微笑,現在為什麼。

安以苑不知道此時該說什麼,隻是又輕輕地喚了一聲“媽”。

方媽媽似乎在極力平靜自己的情緒,半分鍾之後,聲音似乎輕鬆了些:“其實我早就知道,這麼多年,見麵的機會這麼少,離婚是遲早的事。”

安以苑的心裏一陣陣痛,這些年來,媽媽有多麼苦,她知道的最清楚。當她那次看見媽媽從門外回來,疲倦的倒在沙發上時,她簡直不敢相信,這會是平時那個總是麵容精致儀態優雅的女人,她眼睛緊閉,因為胃裏翻江倒海,緊緊地抓著沙發扶手,臉色蒼白頹然,卻仍然死死咬著唇,不讓自己發出痛苦的呻吟。在那一刻,安以苑想到了她自己,在沒遇到方信之的那段灰暗的日子裏,她又何嚐不是這樣,即使痛苦再難忍,隻因為沒有一個可以依賴的人,所以寧可咬碎了牙,也一聲不吭。

她走過去,將沙發上的方媽媽扶起,她也感覺得到那一刻方媽媽的怔仲和不安,她們都是一樣的人啊,被冷落太久,所以忘了信任的感覺。

當她遞過那一杯溫水的時候,方媽媽抱著她失聲痛哭,她隻是無言的回抱住她,她明白,此時方媽媽最需要的,不是幾句安慰的話,而是一個溫暖的懷抱。

今天,方媽媽也一樣需要一個溫暖的懷抱吧,可是卻相隔這麼遠,要怎麼樣才能傳遞給她溫暖。

“媽,你來我這裏吧。”安以苑的聲音裏帶著哽咽。

方媽媽愣了愣,以苑真的是個貼心的孩子,每次總會在她最需要的時候,給她溫暖。也許正是因為這樣,今天她接到丈夫發寄來的離婚協議書時,她第一個想要傾訴的,就是以苑,此時此刻,她也多麼想那個乖巧的以苑在她身邊,像以前一樣,給她一個可以哭泣的肩膀。可是,她怎麼能去,以苑已經快要結婚,而她,是信之的媽媽。

方媽媽強迫自己笑了笑:“不用了,以苑,我過幾天就好了。”

安以苑明白方媽媽在顧慮什麼,她低聲說:“媽,我未婚夫調到外地工作了,我現在一個人住,挺孤單的,你過來陪我吧。”

方媽媽的眼睛再次濕了,以苑永遠是這樣善解人意,明明是她在陪伴別人,卻總是說是別人給了她安慰。那些年,自己的一點小小的禮物,就會讓以苑感激到無以複加,其實,真正應該感激的人,是自己啊,如果當年沒有以苑的陪伴,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勇氣,走完那麼孤單艱難的一段路。

“好,以苑,我過來,和你在一起。”方媽媽流著淚說出了這句話。

那天晚上,安以苑打電話給沈見池,沈見池接起電話的第一句話就是:“以苑,明天我就又可以見到你了。”

安以苑忽然感到有點不忍心,此時的沈見池,就像一個開心盼望的孩子,她的聲音不由得有些低:“見池,明天我不能去看你了,我老家來客人了。”

沈見池的聲音低了下去:“哦,誰來了?”

安以苑略微遲疑了一下:“我幹媽。”她無法告訴沈見池,她的幹媽是方信之的媽媽,這一段親情中包含著太多的糾葛。

那邊是有些無精打采的應付:“哦。”然後,安以苑聽見了一聲歎氣,接著是悶悶的聲音:“我好想你,以苑。”

安以苑輕笑了一下:“見池,我現在才發現你也很會撒嬌。”

沈見池也笑了:“是啊,我也是到現在才發現我還會撒嬌。”

兩個人都握著話筒微笑,過了一會,安以苑安慰沈見池:“總會見麵的,我又跑不了。”

沈見池也放鬆下來,是啊,他的以苑又跑不了。

方媽媽坐的是第二天下午的飛機,因此,上完上午的三四節課,安以苑就要去機場了,可是,下課之後安以苑卻被一群學生圍著問問題,最近好像問問題的學生特別多,也許是臨近期末考試的緣故。

當安以苑看見那個小女生又費盡千辛萬苦擠到她麵前的時候,她不知道自己是該微笑還是該歎氣,這個小女孩,最近幾乎每次下課都會問一些無關緊要的題目,倒不是安以苑不願意傳道解惑,而是小女孩每次好像注意她的臉遠比注意她的解答要多,而且即使她的問題解答完了,也不會離開,而是眼睛晶晶亮地繼續看著她,直到她離開。這種注視並不讓安以苑討厭,隻是有些奇怪,她並不屬於那種親和力很強的老師,是什麼讓這個小女生這樣追隨她。

當安以苑解答完所有人的問題,離開教室,卻敏感地覺得背後有人跟著,她回過頭,看見了躲閃不及的小丫頭,歎口氣,她走過去:“還有問題要問嗎?”

小女生有些不好意思,吐了吐舌頭:“安老師,其實也沒問題,就是想跟你說說話。”

安以苑挑了挑眉,微笑著問:“想跟我說什麼?”

小女生的眼睛烏溜溜的,靈動的樣子很可愛:“我就是想說,安老師,我很喜歡你。”

安以苑訝然,從來沒有人這樣直白的說喜歡她,何況還是一個自己算不上認識的小丫頭。

看著安以苑的驚訝,小丫頭急急地解釋:“安老師,那天你好酷?”

安以苑奇怪:“哪天?”酷這個詞怎麼會和她聯係起來?

小丫頭一臉崇拜:“就是李老師讓我們倒硫酸那天啊,你不知道,我當時都快暈倒了,如果你不製止,我肯定會中毒。”

安以苑簡單回想了一下,那天確實是大一的本科生做實驗的時間,原來當時被指揮倒硫酸的是他們嗎?

看見安以苑眼睛裏的深思,小丫頭慌亂地擺手:“不是我們要倒的啊,李老師好凶,我們的小實驗老師那天都被她吼哭了。”

安以苑安慰地笑笑;“我知道,不關你們的事。”

小丫頭笑了:“安老師,你那天真的很酷,你不知道,我們班的人很崇拜你呢。”

安以苑了然的笑了笑,難怪最近這麼多人問問題:“哦,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你想想。”

小姑娘的聲音有一絲驚喜,安老師問她名字哎。

安以苑有些疑惑,我叫你想想?想什麼?

小丫頭看見安以苑的眼神,苦惱的抓頭:“我就知道會這樣。”說完這句沒頭沒腦的話,她拿出自己的課本,翻開第一頁。

安以苑一看上麵的字就笑了,原來她的名字叫李想想。

李想想同學直抱怨:“都怪我爸,起的什麼爛名字,我每次自我介紹的時候都會這樣。”

安以苑看著她的樣子,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短而蓬鬆的頭發:“好了,想想,你的名字很好聽。”

李想想的眼睛又亮了起來,隨即又想起來什麼:“安老師,我聽說你是銀海人。”

安以苑怔了怔:“對啊。”

李想想的表情可以說是雀躍,她居然一把握住了安以苑的手:“我也是哎,我也是銀海的。”

這個小丫頭還真是自來熟,安以苑微笑,想起來還要去接方媽媽,隻好抱歉的告辭:“對不起,想想,我今天急著去機場接人,改天有時間我們再聊好不好?”

李想想的眼睛裏有一絲失望,可是還是很懂事的放了手:“好吧,那再見。”

安以苑拍拍她的頭,準備離去,可是她又開口了:“我以後,沒人的時候可不可以叫你以苑姐?”一個人看來到這麼遠的地方上學,身邊也沒個親人,有時候覺得自己好可憐。

安以苑看著她眼睛裏可憐巴巴的期待,微笑著點了點頭:“好的。”

這樣可愛的女孩子,純淨活潑得如同山間小鹿,讓人怎麼忍心拒絕她的親近。

李想想快樂地大力揮手:“再見,以苑姐。”

安以苑也微笑著揮揮手:“再見,想想。”

安以苑告別李想想,覺得自己的腳步也似乎輕快了許多,也許正是因為她自己在本該單純明媚的時候卻那樣灰暗沉寂,所以當她看見這樣青春陽光的孩子時,才會格外喜歡吧,這也許,也是一種羨慕和寄托。

安以苑趕到機場,當見到方媽媽從閘口出來的時候,心裏既酸楚又覺得溫暖。酸楚的是方媽媽的遭遇,溫暖是因為她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在這個城市迎接自己的親人。

當方媽媽走到她麵前,兩個人緊緊地擁抱,沒有人說話,可是這無言的擁抱卻比任何語言都更有安慰的力量。

安以苑拿過方媽媽的行李,兩個人手挽手出去坐車,上了車,安以苑忍不住問:“這樣瞞著信之好嗎?”

方媽媽歎口氣:“唉,信之那個火爆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他知道他爸爸和我離婚,還不知道會鬧出什麼事來。”

安以苑沉默,依信之的脾氣,的確有可能鬧得天翻地覆,她再清楚不過,信之最恨的,就是背叛。

方媽媽安慰的拍拍安以苑的手:“沒事,以苑,我隻告訴信之要出去旅遊,他也不會想到什麼的,等後麵我心情平緩了,就去看看他,到時候就說是旅遊路過這裏,順便來看看他。”

安以苑也寬心了些:“好了,媽,這次來了我陪你好好玩玩。”

方媽媽握著安以苑的手,笑得很慈祥:“唉,有你這麼個好女兒,我什麼事都能過得去。”

聽到女兒兩個字的時候,安以苑心裏跳了一下,但是很快又恢複過來,能做方媽媽的女兒,是她前生修來的福氣。

到了家,安以苑將方媽媽的行李放到書房,昨天她在書房裏添了一張床,被褥都是新的。方媽媽看著安以苑忙這忙那的樣子,心裏的傷似乎也不那麼痛了,可是眼圈卻還是紅了:“以苑,你幹嘛這麼費心?”

安以苑回頭一笑:“媽,當年如果你不接受我,我又怎麼可能在方家擁有我自己的房間,你不知道,那個房間對我有多重要。”

方媽媽的眼睛裏熱熱的液體流了下來,所以,以苑,今天在我最需要一個溫暖的地方的時候,你給了我嗎?

到了晚飯時間,安以苑剛剛拿過圍裙,就被方媽媽接了過去,自己係上,笑容那樣溫暖:“哪有媽媽讓孩子做飯的?”

安以苑怔怔看著方媽媽走進廚房忙活,心裏也似乎有溫暖的東西想溢出來。

從那天以後,安以苑每天上班的時候心裏都是暖暖的,每到下班的時間,就會像一個小學生放學一樣欣喜地往家趕,因為家裏有媽媽在等她啊。上小學二年級的時候,父母就開始鬧,每天回家的路上,別的小孩子都是一臉盼望,可是她卻是一步一拖,她不知道,今天回家看見的又會是什麼,是摔倒的家具還是粉碎的玻璃渣,抑或是哭泣的媽媽和抽悶煙的爸爸。回家,沒有欣喜,隻有驚恐,每天到了下午的最後兩節課,她就開始在心裏祈禱,求老天開開恩,今晚,爸爸媽媽不要吵架。

所以,今天的溫暖,多麼彌足珍貴,隻要一開門,便可以看見紮著圍裙的媽媽,溫柔的笑顏,香濃的飯菜。這一切,她曾經以為,即便是在夢中也不可能再擁有。

方媽媽來了之後,連續兩個星期的周末安以苑都沒有去看沈見池。安以苑隻好每次對沈見池說抱歉,反而是沈見池每次都強壓著想念安慰她,要她好好陪她的親人。

可是,那樣深的思念才能忍住,安以苑就仿佛是他心口的一顆朱砂痣,當他忙起來的時候也許會看著前方,可是,隻要有一秒空閑,就會忍不住低頭端詳。

這個周末,安以苑和方媽媽剛剛去超市買完菜回來,在樓下,安以苑的眼神落到一輛熟悉的銀灰色車上,方媽媽的眼神也隨著安以苑的目光駐足在那輛車上。

一個挺拔的人影從車裏出來,快步走向安以苑,在安以苑還在發怔時,已經落入一個炙熱的懷抱裏。

方媽媽在一邊看著這一切,這個人,就是以苑的未婚夫吧,從他的眼睛裏,就可以看出他對以苑的心,剛才那一刻,似乎他的整個世界,隻剩下以苑。

可是,方媽媽的眼神又黯淡下來,她的信之,看著以苑的時候,也是這樣的眼神啊。

沈見池抱著安以苑,久久地呼吸著她身上熟悉的馨香,直到安以苑推了推他,他才反應過來,旁邊還站著一個人。

他鬆開安以苑,微笑中有一絲赧然:“您好,伯母。”這應該就是安以苑的幹媽吧,這也是安以苑介紹給他的第一個親人,他應該周到的對待,隻是剛才,他將以苑周圍的的一切都忽略成了背景。

方媽媽也點頭微笑:“你好。”

盡管兩個人都親切自然的寒暄,可是安以苑的心裏,還是有些不自在,她知道,方媽媽曾經有多麼希望,她可以成為信之的妻子。

上了樓,方媽媽讓他們去客廳裏聊天,自己進了廚房,當她在忙碌的間隙,看見沙發上那兩個相互依偎的身影,心裏一陣陣苦澀,她不是不希望安以苑幸福,可是,她多麼希望這種幸福,給的人是信之。

隻是,一切都已經來不及。

吃過了飯,方媽媽進房間簡單收拾了幾件東西,塞進手提包,然後笑著對他們兩個人說:“這裏有我的一個老同學,前幾天忙,今天是周末,讓我過去玩幾天。”

安以苑一下子站了起來,抓住了方媽媽的手。

方媽媽握了握她的手,臉上有安撫的笑容:“以苑,我就去住兩天,幾十年沒見了,挺想她的。”

安以苑咬了咬唇,睫毛垂了下去,她知道,方媽媽哪裏是要去見同學,在這個城市,方媽媽認識的,隻有她和信之兩個人。方媽媽隻是不想打攪她和沈見池的親密,又或許是,不願意看見她和沈見池的親密。

方媽媽對沈見池也笑了笑:“我先走了啊,見池。”

方媽媽出門,安以苑拉著她的手送到電梯口,沈見池也要出來送,卻被安以苑攔住:“你回去吧,煤氣上燒的水要開了。”

當兩人走進電梯,安以苑低低的說:“對不起。”

方媽媽的手輕微地一抖,然後緊緊握住以苑的指尖:“以苑,媽真的希望你幸福,我看得出來,見池對你很好,是個值得托付終生的人。”

安以苑抬起頭來看著方媽媽的眼睛,那裏麵同時混雜著欣喜和悲傷。

是的,一顆母親的心,在同一刻,既欣喜著一個孩子的幸福,可是,卻又悲傷著另一個孩子的痛苦。

接到方媽媽電話的時候,方信之問:“喂,媽,你現在在哪個城市?”前兩天她打電話來說要去旅遊,卻又說沒有目標,隻是四處轉轉,不知道現在到哪裏了。

方媽媽帶著笑意的聲音將他嚇了一跳:“在你的地盤。”

方信之見到他母親的時候有些奇怪:“媽,你的行李呢?”

方媽媽不自然地笑了笑:“哦,放在賓館裏了。”

方信之咕噥一聲;“我多的是房子,幹嘛還要住賓館?”

方媽媽開玩笑地戳了戳他的臉:“你那些房子,哪個不是溫柔鄉,我可不去。”

方信之的臉色黯了黯:“今天帶你去的地方,很幹淨。”

方信之的車開到了湖邊,在一棟房子前停下。

當方媽媽走進去,看見裏麵的布置,忽然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這裏的一切好像和某個人的氣息很相似。

她看向信之,看見了他苦澀地笑:“很像以苑喜歡的風格,對不對?”

方媽媽說不出話來,這裏的窗簾是以苑最喜歡的紫色薄紗,而整個房子的色調,是深紫和淺紫,加上以苑喜歡的最幹淨的白色。

方媽媽想起沈見池和以苑依偎的情景,落下淚來。

方信之窩進沙發,手掩住了眼睛,聲音沙啞地讓人想哭:“我知道,以苑不可能住到這裏來,可是還是想。”

他說不下去,因為喉嚨已經被哽咽堵住。

他的人生,不是沒有例外,而正是因為有了獨一無二的例外,所以其他任何人,都隻能是沒有標簽的過客。

沈見池去洗澡了,安以苑走到陽台上,打電話給方媽媽,語氣艱澀:“媽,你還好吧?”

方媽媽將眼角的淚抹幹淨,強迫自己的聲音帶著笑意:“好著呢,以苑,你別擔心我。”

安以苑掛了電話,幽幽的看著清冷的路燈,為什麼,她的幸福,永遠承擔著這麼多的虧欠,秦鎮的,信之的,方媽媽的,葉翩然的。是不是老天,覺得以前虧欠她太多,所以今日要用這麼多的愛來補償她,可是,她寧可不要這補償,她寧可,還是像以前一樣孤單一個人,也不想要用這麼多人的不幸福來成全她的幸福,這樣的幸福,她又怎麼可以安心享受。

浴室的門開了,安以苑閉上眼,收起臉上所有的惆悵,換上了溫柔的笑,至少,讓見池幸福吧,至少,要讓其中的一個人,可以感受到完全的幸福。

沈見池走過來,從背後擁住她:“以苑,一個人站在這裏想什麼?”

安以苑在微笑,可是她的眼睛,卻像夜幕一樣漆黑:“什麼都沒想,隻是發呆。”

沈見池環在她腰上的手緊了緊:“你為什麼這麼喜歡發呆?”

安以苑含笑不語,心裏卻在說,我常常發呆,是因為我的心,最痛最黑暗的一部分不能讓你看見,見池,你隻要看見那個溫柔微笑的安以苑就好。

隻有這樣,我才能給你你想要的幸福。

周日送走沈見池後,安以苑走在回家的路上,猶豫再三,還是給方媽媽打了電話,她不知道,方媽媽還會不會到沈見池回來過的房子裏來。

方媽媽看見手機上的號碼,又看了一眼坐在旁邊的方信之,站起來走到窗邊去接,方信之懷疑地皺了皺眉。

安以苑的聲音小心翼翼:“媽。”

方媽媽的心裏也酸酸的,得到幸福,並不是以苑有錯。她輕柔地叫:“以苑。”

方信之隱隱約約聽到了這兩個字,心裏一顫。

安以苑拿著電話沉默了半天,才遲疑地說:“見池他,走了。”

方媽媽也是沉默,她知道以苑心底還是希望可以和她像前些天那樣住在一起,可是,信之的傷她已經看見,她此時又怎麼丟得下他。

安以苑在方媽媽的沉默中,深深苦笑,咬了咬唇:“媽,你要不在信之那住兩天吧,他應該也挺想你的。”

方媽媽苦澀地笑了笑:“好的,以苑,我過兩天再和你聯係。”

當方媽媽掛了電話,她發現方信之的眼睛真緊緊盯著她,她不自然地笑笑:“這樣看著我幹什麼?”

方信之沒有笑,語氣很冷:“媽,你前些天是不是住在以苑那裏?”

方媽媽怔了怔,歎了口氣:“是啊,去看了看以苑。”

方信之爆發出怒氣:“你明知道以苑已經有未婚夫,為什麼還住到她那裏,你就這麼高興看到以苑和別的男人住在一起嗎?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

方媽媽著急地解釋:“不是的,信之,以苑的。”

後麵的話還沒說完,方信之就站了起來,抓住方媽媽的胳膊往外走:“走,我們現在就去把行李全部拿回來,我方信之的媽住在別人家裏,我丟不起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