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心地把錢給收了起來,跟獅子頭一起先去了趟豬舍。那牛鼻子不知被肌肉男動了什麼手腳,窩在豬圈裏,眼睛雖然半睜著,但有氣無力的,看見我們,也隻能哼唧幾聲。
都這麼些天了,這牛鼻子居然沒有餓死,顯然是跟著周圍兩頭二師兄一起進過食了。我拜死人臉所賜,可是在他的朱砂鬼樓裏餓過的,人餓得狠了,別說是豬食了,就算更髒更臭的東西擺在你麵前,隻要能吃,也保管你迫不及待地吞下肚去。
獅子頭捂著鼻子上去拖了那牛鼻子出來,苦著臉說:“這也太臭了!要我說啊,把這狗娘養的餓死就得了,哪用得著這麼麻煩!”
“行了,趕緊拖出來,麻老大這麼做,自有他的道理。”我在外頭催促著。這豬舍的味道,真是比屍臭還難聞。
獅子頭搞了個手推車,把牛鼻子堆到車子上,兩人一起往街市去。這手推車倒是還有另外個作用。牛鼻子一旦被宰殺,畫皮勢必就被破掉,這人就得立即恢複原本的模樣。麻老大說那張屠戶是個認錢不認人的,隻要錢給得足了,他不會來多管這閑事。但我們還得把牛鼻子的屍體給悄悄運回來,送進煉屍爐燒成飛灰,所以還得仰仗這手推車。
到得街市的時候,日頭已經快爬上中天,看出去灰蒙蒙的,天熱得緊。我抹了把汗,說:“胖子,我怎麼總覺得心慌慌的,你有沒有?”
胖子正使勁推著車子,臉色卻是發白,哭喪著臉說:“那可不,我現在腿肚子都有點轉筋了,早知道就不逞強接這活了。”
他媽的,這事情總覺著有些瘮得慌。雖說這牛鼻子實在是討人厭的緊,但真要把他當成牲口一樣送到人家屠刀下一刀給砍了,總覺得不是那麼一回事。
“停下停下!”我把胖子叫住,把車子停到路旁,找了個樹蔭坐下。
“怎麼不走了?還差著好些路呢,時間可不早了!”胖子過來一屁股坐到我邊上,一隻肥手往額頭一抹,汗水直濺到我臉上。
“停下來讓我先琢磨琢磨。”我心裏煩躁,有些沒好氣。
胖子扇著風說:“他媽的,這活幹起來是有點不是滋味,我總覺得毛毛的,有點害怕。”
我含糊地“嗯”了一聲,兩手抓了抓頭發,腦子裏卻在琢磨,除了把那牛鼻子宰掉,到底還有沒有其他什麼辦法,可以解決這件事。
正想得入神,突然就聽到“啪”的一聲響,原來我們的手推車被人踹了一腳,一個公鴨嗓子嚷嚷道:“他媽的,哪來的癟三,誰讓你們把車子停這了,臭死人你償命啊!”
抬頭一看,見兩個小年輕,頭發染得黃黃的,一個穿著花襯衣,一個穿著件白背心,捂著鼻子,罵罵咧咧的,又踹了手推車幾腳。這兩人臉上爆滿了青春痘,看來火氣挺大。
胖子蹭的一聲站起來,當時就要發作,但不知怎麼的,一下子又軟了回去,衝著那倆小年輕,低眉順眼地陪笑道:“是我們的錯,是我們的錯,我們這就走!”趕緊的就要去推車。
目光越過那倆黃毛,就見到在他們身後站著個女人,剪了個短發,染得紅兮兮的,倒像是在腦袋上倒扣了個瓜瓤似的。嘴唇上摸了紫黑色的口紅,眼睛上畫得黑黑的,聽人說這玩意兒叫眼影,不過真是不好看,搞得跟個女鬼似的。
這妝雖畫得濃,也看不大出真實容貌,不過瞧樣子,大約也就跟那倆黃毛差不多年紀,估摸著頂多二十來歲吧。
她離得遠遠的,捂著鼻子,眉頭緊皺,一臉不耐煩的樣子。
胖子上來扯了我一下,推了車,催促我趕緊走人。我“噢”了一聲,跟著一起推車離開,壓低了聲音說:“我說胖子,不就是幾個混混,你也算是這裏的老油子,還怕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