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胡紅一的心靈深處,始終有著寫作的情結,有著被人稱為作家的虛榮。一次,我和他以及張仁勝在一家酒樓裏吃火鍋,我們一邊吃一邊為他飄浮不定的情緒深感不安,都覺得這樣吃吃喝喝的,總不是個辦法。張仁勝說今天你最好作出一個決定,是跟東西寫那種純粹的小說呢,還是跟我寫寫“五個一工程”的作品。當時胡紅一毫不猶豫地回答張仁勝,我還是寫你那種的吧。過了不久,自治區黨委宣傳部的李啟瑞副部長給了他一個寫廣播劇的機會,他的創作潛能一下子被激活,在當年就輕鬆地拿了一個全國“五個一工程”獎。像是受到了鼓舞,他從此一發而不可收拾,把張仁勝在廣西的活兒一概攬了過來,什麼歌詞,什麼電視短劇,什麼晚會台詞,什麼電影劇本,全都幹上了,拿了好多黨和政府給的獎不說,居然還得了國際電影節大獎。以至於自治區黨委宣傳部潘琦部長在廣西文藝界一次很重要的會上,半開玩笑地把胡紅一叫做“胡三得”,說他來了廣西之後,得名得利得老婆。而我卻以他的調侃為榜樣,說他是駐馬店的枳,一到了南寧就變成橘了。他帶著竇娥一樣的冤屈,無奈地笑了笑。
突然,我接到胡紅一的電話,他說他開始寫小說了,說是要把他寫的電影劇本《真情三人行》改寫成小說出版。這個電影我清楚,從他寫劇本到張羅著拍攝,差不多經曆了一年半的時間。電影出來之後,得到了專家和觀眾較高的評價,而讓他最得意的是該片在南寧首映時,竟然把幾個領導感動得哭了。我想這應該算得上是胡紅一的最高成就了。兩年前,他在沒有拿到全部稿費的情況下,數次修改劇本,以不計得失的精神把劇本交給別人,這在以不講信譽著稱的影視界,無疑是一種冒險。但他的真誠終於換來了電影的開拍,為此他比那些投資的、當導演的、當演員的還要興奮。他比他們更把這個電影當一回事,到處奔走呼籲,讓大家來關心這個電影。當時我就覺得他的投入以及興奮程度,與他在該片中的編劇位置不太符合。然而我知道,他就是這樣一個喜歡興奮的人,有時候甚至為和自己一點兒也不搭界的事情而興奮,比如朋友丁工開了一個酒吧,他比自己開一個酒吧還興奮;比如別人寫出了好作品或者賣了影視版權,他像自己賣了版權一樣喜形於色,掏自己的腰包請客慶祝,而且還在他編輯的版麵上大肆宣傳。一個能在朋友的身上分享快樂的人,肯定會把自己製造的快樂用足用夠。況且,這種快樂馬上就要延伸到這部叫做《真情三人行》的小說上。假若說他對同名電影的興奮有些過頭的話,那他對這部小說不管怎麼興奮都不為過,就是三天三夜不睡,就是喝去一整箱茅台都是應該的,因為這是他一個人的孩子,而不是與別人共生的。
和他一起興奮的當然包括我,原因是多方麵的。他從沒有作品到有作品,從沒有代表作到有了代表作,成為名副其實的作家僅僅是五年的時間。這五年,他在生存的壓力之下,一邊采訪、開會、策劃、泡吧、喝酒一邊寫作,沒有後門可走沒有後台可靠,完全憑自己一顆聰明的腦袋征服這座他陌生的城市,不得不讓我正視在他嘻嘻哈哈的遊戲態度後麵埋藏著的毅力。此外,還有一個令我興奮的原因,那就是他終於回到了小說的路上,並且開始學會了拒絕,能夠抵擋住別人的茅台的誘惑,安心地坐在家裏一口氣把幾萬字的小說寫完。我仿佛看見一顆文學的種子,在經曆了太多的飄蕩之後,最後落定在一個地方。這個地方,也許就是他當初設想的所有人生意義的出發點。
終點又回到起點,許多人到現在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