線索一:看到下雨,他會想到洪水在街道上奔湧時的壯觀。他常幻想自己騎著牆角那條髒兮兮的掃把飛上藍天,飛來飛去,無拘無束。他滿腦子都是齷齪怪異的思想。這沒什麼,思想嘛,看不見摸不著的。就算他想學雷鋒叔叔舍己救人,也沒有人會給他戴上大紅花。
他身材矮小,衣衫襤褸,麵無血色。他有一副彈弓,有個魚叉,靠獵鳥、捕魚維持生活。閑暇時他喜歡爬到樹上睡覺,無聊時他會拎著彈弓打碎人家的玻璃,在罵聲中倉皇而逃。既然他如此討厭,我們就叫他烏鴉吧。
烏鴉的命很硬,他媽懷上他,他爸就死了。他媽生下他,就去陪他爸了。鄰居老王夫婦撫養了他五年,也相繼去世了。總之他是個不祥之人,自己倒黴,也不讓他人好過。你若是打他一耳光,興許第二天早上上街就能撿個錢包;你要是給他個饅頭吃,坐車的時候不撞到腦袋才怪呢。
在人們厭惡的眼神中,在人們躲閃的身影下,烏鴉過了十一歲生日。據說烏鴉出生那天風雨大作,電閃雷鳴,但烏鴉十一歲的生日卻風平浪靜,豔陽高照。他睡到中午,烤了幾隻麻雀填飽肚子,然後拿著魚叉到河裏捕魚。他剛瞄上一條大魚,突然聽到有人喊救命。他把手搭到額前往河中央一看,一個人頭正在忽上忽下。說時遲那時快,烏鴉飛身入水救起了那人。那是個年紀與他相仿的孩子,孩子的父親是鎮上有名的教師,膝下隻有一子一女。他想報答烏鴉,就問烏鴉有何要求。烏鴉雖非施恩圖報之人,但他羨慕那些讀書識字的人,於是就想拜師學藝。教師爽快地答應了,在家給烏鴉準備了兩間上房,管他吃住,教他識字、算術。
三年光陰轉瞬即逝,烏鴉已粗通文理。那教師之女年方十八,嬌媚動人。考上大學不久,就被一個教授搞大了肚子。她怕奸情敗露,就休學在家,思量對策。一日午後,她見烏鴉在她閨房外的柳樹上背誦唐詩,就打開窗戶,引誘烏鴉到她房中。兩人顛鸞倒鳳,快活了一番。烏鴉不知是計,吃過晚飯就甜甜睡去,美夢中被教師叫醒,亂棍打出。事後烏鴉流落到一個古鎮上,在一個收藏了許多線裝書的圖書館做管理員。
線索二:我的大名叫鍾影,小名叫寶寶,但那些看港台片長大的朋友都習慣叫我阿影。我並不在乎名稱這玩意兒,我在乎的是相貌。說起我的相貌,那可真得感謝我的父母,感謝他們把我生得柳眉杏眼,冰肌玉骨,櫻口蛇腰。我平時除了照鏡子,最大的愛好就是看書了。我家是書香門第,爺爺的爺爺考取過探花,爺爺的爸爸是秀才,爺爺比較慘,民國沒有科舉製,他沒什麼可考,就把祖上的舊書整理出來,弄了個圖書館。爸爸更慘,除了給我娶了個漂亮媽,生了我這個漂亮女兒外,他的一生可謂失敗。
我最怕上街,因為那些遊手好閑的公子哥總想占我便宜,我吐口唾沫他們也要拿手帕擦起來包好,四處炫耀。幸好幾年前認了個武藝高強的哥哥,我靜心看書的時候才無人攪擾。哥哥說我走在街上的回頭率是百分之九十九,我為剩下那百分之一鬱悶了好一陣子,後來才知道那沒回頭的是瞎子。你要是不知道鶴立雞群是什麼意思,就來找我,我往人堆裏一站,就是對這個詞的最佳解釋。我家門檻是用上好的檀木做的,按理說夠結實了,可自從我過了二十歲生日後,上門提親的人就絡繹不絕,愣是把檀木門檻給踏平了。我爸沒轍了,還是我哥聰明,又用大理石做了一個,但不久又磨下去一大截。這不,又來了三個說媒的,以前的媒婆都是一個一個地來,現在看我意誌堅定不好拿下,就三五成群地合作了。我媽的口才就是這期間鍛煉出來的,我想如果我的目光可以殺人,這些媒婆一定死了 N次了。
線索三:一張照片上,一個穿白色棉布上衣、藍色牛仔褲、綠色棉麻鞋的姑娘坐在花叢裏,右手平放在膝蓋上,頭枕著右手,左手上一束叫不出名字的白色野花剛好遮住她的臉。由於看不清楚長相,不能肯定她就是線索二裏的女孩。從大體上看,她的皮膚不錯。身材也蠻好。照片的背麵寫著:鍾離,梁北鎮。從電腦裏可以查出不少叫鍾離的人,可地圖上找不到這個叫梁北鎮的地方。鍾離,隋末大將,能文能武,水陸皆通,隋煬帝遇害後,鍾離割地稱王,後被宇文化及所滅。看了幾百個結果,憑直覺判斷,照片上所說的應該是隋朝這個鍾離。
我看完梁棟整理出來的這些資料,看了看坐在對麵的劉江。他也在看我,從他的眼神裏可以看出他對我很有信心。的確,我的“天堂尋人有限公司”成立雖不到半年,卻已威震 C市。以前誰家丟了人、東西或寵物都去找警察叔叔,現在都來找我馬良。我和梁棟、瀟瀟搞這個尋人公司的初衷隻是為了打發時光,沒想到成立後挺合廣大人民群眾的胃口。業務雖不少,卻隻有我們三個人做。不是不想招人,而是 C市人的眼光有問題,覺得我們這一行沒什麼前途。前不久倒是來過一男的,北某大畢業,特自大。我受不了比我還自大的人,就把他炒了,然後就打消了招人的念頭。三個人夠了,以後隻接大活不接小活,丟了貓狗自己找去,丟了老婆再來找“天堂”。
我剛把這個意思傳達給副總(梁棟)和客服經理(瀟瀟),劉江就找上門了。劉江可算是 C市首富,卻依舊單身,也許太優秀的人多少都有些變態。據劉江說,他想找個真心愛他的女孩,遇到的卻都是貪慕錢財的姑娘。後來他聽說網絡上的感情隻講心,不講價錢,就到網絡上尋找真愛。果然他遇到一個叫“縹緲無雙”的姑娘,一見傾心。聊了一段時間後,那姑娘讓劉江彙給她一百萬塊錢,說是弟弟得了白血病,父母死了,需要錢給弟弟看病。劉江鬼迷心竅,居然真的把錢彙過去了。再後來那姑娘就給了劉江開頭時的那三條線索,讓劉江找她,說是找到了就以身相許。於是劉江就來找“天堂”了。他放下十萬塊錢,說是事成後再付二十萬。看在錢的麵子上,我一直送他到樓下。回到樓上,梁棟和瀟瀟正在拿劉江的事說笑。
瀟瀟說:“真愛可真貴,一百萬一斤!”
梁棟說:“便宜的就不是真愛了!”
瀟瀟說:“再貴也還是能買到,那就不算真愛!”
梁棟說:“總比不買強!”
我喝了口康師傅綠茶說:“別扯淡了,這可是樁大活。想好怎麼做沒?”
瀟瀟說:“去梁北鎮,找鍾離的後代,找圖書館,找穿白色棉布上衣的女孩。”
梁棟說:“對,我剛才就是這麼對她說的。”
瀟瀟說:“你什麼時候說的?你那腦袋能折騰出這麼多結果嗎?馬總的眼睛是雪亮的。”
我再次止住他們倆問:“梁北鎮在哪兒?誰去找?”
瀟瀟和梁棟異口同聲地說:“我去。”
我望著他們倆一臉憧憬的樣子,以奸詐無比的口氣說:“找美女的事情,還是我馬良親自出馬吧!”
“禹州站到了,有在禹州站下車的旅客請下車。”
我下了車,在圖書館泡了三天,雖然搞得滿麵灰塵油墨色,但終於查出禹州境內有個梁北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