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沒事。”
風剪柔一時也說不清是怎麼回事,那種強烈的惶恐和害怕沒有任何預兆來襲,這不是她的作風。
看了看天,應該是要下雪了,雖然已經開春,但天氣總是不穩。
“王妃,要變天了,回屋吧,小心受了涼。”思風勸著,王爺可寶貝著王妃呢,若是有什麼意外誰知道王爺會不會殺人呢!
風剪柔沒有像往常一樣給她一個燦爛的微笑,依然舒服躺在榻上,輕輕道,“看一場雪吧,以後就沒機會了。”
“怎麼會呢?以後機會多著呢,等王爺回來陪您一起看。”思風低笑,王爺才剛剛走王妃就心情不好了呢!
風剪柔苦笑,鳳目安靜得再不起一絲波瀾,眉目間的雍懶像極了年過花甲的老人,輕啟嘴唇,想說什麼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來。
刹那,她忽然很想千世了,很想,很想。
天陰沉沉一片,是要下雪了。
千世的身體宛如一尊雕塑挺直立在雪中,其實他的背很寬闊,因為他總是背著一個調皮的女人四處亂跑。
四周是銀色盔甲的飛雲騎,千張銀色長弓拉展,箭在弦上,利刃的光點焦聚在一起照亮千世冷漠而俊美的容顏,他的瞳仁開始泛著幽藍色的光澤,詭異般美麗。
顧曲遠遠看著千世,瞬間被他那挺直的脊背所吸引,被那種堅韌的意誌所震撼。
千世蹙眉,記憶裏他很少蹙眉,很少有外露的情緒,除了因為風剪柔。飲血劍再一次緩緩抽出,劍鞘上複雜的花紋繚繞著蒼涼而遠古的氣息,此時拔劍的人猶如嗜殺的王者!
他們,必須死!阻止他回去見她的人通通都要死!隻是不知道因為什麼他發瘋一樣地想要見到她!
顧曲微微蹙眉,走上前道,“我最後承諾一次,我們可以不必這樣。”
然而,千世未有所動,劍指著斜下方劃破驟然降低的空氣,“誰都沒有資格阻止她要做的事情。”
冷,隻有比風還冷的口吻回蕩在寂寞廣闊的雪原。不是沒有自我,隻是從來都隻為她而活。
顧曲無奈,終於狠狠揮下左臂。刹那,數千支弓箭朝著千世飛去,引發隱忍許久的一場大雪。
劍,如長虹劃過,身,如雄鷹展翅,那抹純黑在無數雪白箭羽中成為永恒的神話。
千世在運功的瞬間就感覺到了丹田受阻,忍著痛提氣而起迎雪飛揚,痛,愈來愈擴散到身體各處,內力,漸漸如漏氣的皮球一波不如一波。
可是,即便如此,沒有人能在他臉上找到任何一絲情緒,依然是雕塑般俊朗堅毅的凜冽。
他,像一匹狼,在這雪原上釋放著屬於他的桀驁勇敢。
但是,終於,他揮動著的長劍裏再也沒有了一絲內力,廣漠的雪原無處藏身,緊密的弓箭無法躲閃……
“嗖嗖”兩聲,人群忽然安靜,飛雲騎的手無法再拉開長弓,因為那個人的血已經流到了地上,被積雪瞬間凝固。
兩支箭同時穿胸而過,仿佛依然有裂帛的聲音在回蕩。那一刻,他們被他挺直的腰身與凜冽的眼光震懾,不自覺後退。
千世不覺得痛,隻感受到了遠方來自風剪柔的心顫,於是僵硬著笑了。
她,是在為他心顫,心慌,隻是為他。
顧曲閉眸,轉身,不想被那人此時的模樣刺痛雙眼。因為他會恨自己的卑鄙!
千世轉眸望著顧曲,冷笑,“誰是內奸?”
如果結果真是這樣,他至少應該再為她做最後一件事。
顧曲蹙眉,猶如受了他的蠱惑,就這樣開口告訴他說,“鄭濤。”
旋即,千世消失不見,留下的隻是一灘凝固的血跡和被折斷的箭羽,見證一位英雄攝人的魂魄。
“大人,真的放他走嗎?侯爺那裏……”
顧曲卻輕歎一聲,轉身離開,“前麵是熊林,他過不去的。”
飛雲騎離開的時候聽見了可怕的熊聲,沒有人不為千世顫抖,也沒有人能夠忘記他那樣堅韌的眼神。
千世用飲血劍撐著身體在一塊大石頭上站穩,鎖心散,這是會要命的毒藥。
身後飛奔而來的是熊嗎?大片大片的雪白,很美很美。用盡最後的力氣拿出短笛吹著魔音,然後看著兩隻霰雪鳥朝京都飛去……
千世第一次如此開心的笑著,用屬於這個年紀的笑容來溫暖天地的寒冷。真好,我先走,就不用擔心找不到你了,你也不要害怕地獄的黑暗,讓我先去為你點一盞燈……
還記得那一年也是這樣的大雪,我受了很重的傷,然後你看著我就哭了,我想我永遠也不能忘記,這次呢?這次你會不會也大哭一場,我寧願你大哭一場。
剪柔,若可以替代,我希望老天能夠放過你,讓你一世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