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6)(1 / 3)

臣晦言:臣昔蒙武皇帝殊常之眷,外聞政事,內謀帷幄,經綸夷險,毗讚王業,預佐命之勳,膺河山之賞。及先帝不豫,導揚末命,臣與故司徒臣羨之,左光祿大夫臣亮,征北將軍臣道濟等,並升禦床,跪受遺詔,載貽話言,托以後事。臣雖凡淺,感恩自勵,送往事居,誠貫幽顯,逮營陽失德,自絕宗廟,朝野岌岌,憂及禍難,忠謀協契,殉國忘己,援登聖朝,惟新皇祚。陛下馳傳乘流,曾不加疑,臨朝殷勤,增崇封爵,此則臣等赤心,已亮於天鑒,遠近萬邦,鹹達於聖旨。若臣等誌欲專權,不顧國典,便當協翼幼主,孤負天日,豈複虛館七旬,仰望鸞旗者哉!故廬陵王於營陽之世,屢被猜嫌,積怨犯上,自貽非命。天祚明德,屬當昌運,不有所廢,將何以興!成人之美,春秋之高義,立帝清館,臣節之所司。耿不以賊遺君父,臣亦何負於宋室耶!況釁積鬩牆,禍成威逼,天下耳目,豈伊可誣!臣忝居藩任,乃誠匪懈,為政小大,必先啟聞,糾剔群蠻,清夷境內,分留弟侄,並侍殿省。陛下聿遵先誌,申以婚姻,童稚之目,猥荷齒召。薦女遣子,闔門相送,事君之道,義盡於斯。臣羨之總錄百揆,翼亮三世,年耆乞退,屢抗表疏,優旨綢繆,未垂順許。臣亮管司喉舌,恪虔夙夜,恭謹一心,守死善道,此皆皇宋之宗臣,社稷之鎮衛。而讒人傾覆,妄生國釁,天威震怒,加以極刑,並及臣門,同被孥戮。元臣翼命之佐,剿於奸邪之手,忠良匪躬之輔,不免夷滅之誅。陛下春秋方富,始覽萬機,民之情偽,未能鑒悉。王弘兄弟,輕躁昧進,王華猜忌忍害,盜弄威權,先除執政以逞其欲,天下之人,知與不知,孰不為之痛心憤怨者哉!昔白公稱亂,諸梁嬰胄,惡人在朝,趙鞅入伐,臣義均休戚,任居分陝,豈可顛而不扶,以負先帝遺旨?爰率將士,繕治舟甲,須其自送,投袂撲討。若天祚大宋,卜世靈長,義師克振,中流輕蕩,便當浮舟東下,戮此三豎,申理冤恥,謝罪闕廷,雖伏?赴鑊,無恨於心。伏願陛下遠尋永初托付之旨,近存元嘉奉戴之誠,則微臣丹款,猶有可察。臨表哽慨,不盡欲言!

這篇表文到了宋廷,宋主義隆當然憤怒,當即下詔戒嚴,命討謝晦。檀道濟已早入都,由宋主麵加慰問,且與商討逆事宜。道濟自請效力,且申奏道:“臣昔與晦同從北征,入關十策,晦居八九,才略明練,近今少匹。但未嚐孤軍決勝,戎事殆非所長,臣服晦智,晦知臣勇。今奉命往討,以順誅逆,定可為陛下擒晦呢!”道濟自願效力,不出宋主所料。宋主大喜,即召入江州刺史王弘,授侍中司徒,錄尚書事,兼揚州刺史。命彭城王義康,都督荊、襄等八州諸軍事,兼荊州長史,留都居守。自率六軍親征,命到彥之為前鋒,檀道濟為統帥,陸續出都,溯流西進。

先是袁皇後產下一男,形貌凶惡,後令人馳白宋主道:“此兒狀貌異常,將來必破國亡家,決不可育,願殺兒以絕後患!”袁後頗有相術。宋主聞報,不勝驚異,忙至後寢殿中,撥幔示禁,乃止住不殺,取名為劭。禍在此矣。

此時宋主服尚未闋,諱言生子,因戒宮中暫從隱秘,不許輕傳。至是已經釋服,更因親征在即,樂得將弄璋喜事,宣布出來。不過說是皇子初生,皇後分娩,尚未滿月,特令皇姊會稽公主入內,總攝六宮諸事。這位會稽長公主,係是宋武帝正後臧氏所出,下嫁振威將軍徐逵之。逵之戰歿江夏,事見第五回。長公主嫠居守節,隨時出入宮中,所以宋主命她暫掌宮事。宮廷已得人主持,乃啟蹕出都,放膽西行。

謝晦也命弟遁領兵萬人,與兄子世猷,司馬周超,參軍何承天等,留戍江陵,自引兵三萬人,令庾登之總參軍事,由江津直達破塚,舳艫相接,旌旗蔽空。晦臨流長歎道:“恨不用此作勤王兵!”誰叫你造反。遂傳檄京邑,以入誅三豎為名,順流至江口,進據巴陵,前哨探得宋軍將至,乃按兵待戰,會霖雨經旬,庾登之不發一令,但在舟中閑坐。參軍劉和之白晦道:“天降霪雨,彼此皆同,奈何不進軍速戰?”晦乃促登之進兵,登之道:“水戰莫若火攻,現在天氣未晴,隻好準備火具,俟晴乃發。”晦亦以為然,仍逗留不前。登之不願從反,已見前言,晦乃令參決軍事,且信其迂說,智者果如是耶?但使小將陳?,督刈茅草,用大囊貯著,懸掛帆檣,待風幹日燥,充作火具。

延宕至十有五日,天已晴霽,始遣中兵參軍孔延秀進攻彭城洲。洲濱已立宋軍營柵,由到彥之偏將蕭欣,領兵守著。欣怯懦無能,沒奈何出來對敵,自己躲在陣後,擁?為衛。及延秀驅兵殺入,前隊少卻,他即棄軍退走,乘船自遁,餘眾皆潰。延秀乘勝縱火,毀去營柵,據住彭城洲。彥之聞敗,不免心驚。也是個無用人物。諸將請還屯夏口,以待後軍。彥之恐還軍被譴,留保隱圻,使人促道濟會師。道濟率眾趨至,軍始複振。

謝晦聞延秀得勝,複上表要求,語多驕肆,內有梟四凶於廟廷,懸三監於絳闕,申二台之匪辜,明兩藩之無罪,臣當勒眾旋旗,還保所任等語。看官聽著!這表文中所說兩藩,一說自己,一說檀道濟,他以為道濟同謀,必難獨免,所以替道濟代為解免。哪知輔主西征的大元帥,正是南兗州刺史檀道濟。

表文方發,軍報已來,說是道濟與到彥之合師,渡江前來,驚得謝晦倉皇失措,不知所為。方焦急間,孔延秀亦已敗回,報稱彭城洲又被奪去。沒奈何整軍出望,遠遠見有戰艦前來,不過一二十艘,還道是來兵不多,可以無恐。當命各艦列陣以待,呐喊揚威。那來艦泊住江心,並不前來交戰,晦亦勒兵不進。

到了日暮,東風大起,來艦四集,前後綿亙,幾不知有多少兵船,且處處懸著檀字旗號。驀聞鼓聲大震,來艦如飛而至。這一驚非同小可,慌忙下令對仗,偏部眾不戰先潰,頃刻四散。晦亦隻好還投巴陵。繼思巴陵狹小,必不能守,索性夜乘小舟,逃還江陵去了。

前豫州刺史劉粹,調任雍州,奉旨往搗江陵,馳至沙橋,被周超驅兵殺敗,退至數十裏外。超收軍回城,見晦狼狽奔還,才知全軍潰敗,不由得憂懼交並。晦愧謝周超,囑令並力堅守,超佯為允諾,竟夜出潛奔,往投到彥之軍。

晦失去周超,越加惶急,又聞守兵亦潰,無一可恃,忙與弟遁及兄子也基、世猷,共得七騎,出城北走。遁體肥壯,不能騎馬,晦沿途守候,行不得速,才至安陸,為守吏光順之所執。七個人無一走脫,盡被拘入囚車,解送行在。庾登之、何承天、孔延秀等,悉數迎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