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我在郊外,遠遠地見一縷嫋嫋炊煙,扶搖於颯颯的楊樹梢頭,心頭竟砰然綻開一朵久已麻木了的鄉情。及至近時才發現,那不過是一個建築工地的簡易夥房正在午炊。油煙彌漫中,一赤膊漢子正大聲咳嗆著,用一把大鐵鍁翻一鍋粗礪少油的白菜,除了知道自己正在辛苦、忙碌,此時的他,何曾知道自己亦已為別人製造了一份詩情,一份難言的美?
“你在橋上看風景,風景裏的人在看你”。卞之琳的詩句掘開了一個人生的美麗的秘密。然而生活中更多地還有著另一種情形:風景裏的人,如方才那個“美”術大師,常常卻隻知道自己在忙自己忙不完卻又不得不忙的、簡單得如一道難以下咽的菜的生活;根本無暇看什麼風景,甚至不知道自己也會成為風景。而看風景的如我一般的人,卻又常常在自覺不自覺地懷疑、發問自己存在的意義!
其實,那一縷淡淡的清煙,已經或多或少地回答了我們:存在或曰活著,或有輝煌、黯淡之分,本身卻已是意義的同義詞了——至少,它已為這個世界生成了許多美麗的“風景”!隻不過自己未必“看”到罷了。
而倘能明乎此,自己是否“看”那風景,又有何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