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幸運呢,還是不幸呢?
莫傾語本該粉身碎骨,卻在下墜時被樹枝勾到,因此落到崖底時隻受了些皮外傷。但她的頭在滾動時被一顆石頭磕了,如今昏迷不醒。她就靜靜地躺在那裏,火紅嫁衣猶在,顯得無比紮眼。
一對老夫妻上山砍完柴路過,隱約看到一個人影。
“老頭子,那裏是不是有人啊?”老婦人指著那片鮮豔說道。她的眼睛不好,看東西時不論遠近總要把眼睛眯成一條縫。
另一個老人家聞聲,立馬走進了瞧,瞧完了大吃一驚,“老婆子,是個人哪,這頭上還淌血呢。”他又刺探這是不是個死人,莫傾語一息尚在,老人家邊向老婦人揮手一邊說:“還有氣,老婆子快來幫忙,大家都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們不能沒有良心啊。晚上野獸又多,她這血腥味會招致災難的。”
“哎。”老婦人應答一聲,放下木柴,麻利地趕到那,與老人家一齊把莫傾語抬回家。
老婦人卸下莫傾語的鳳冠,悉心擦拭她流血不止的傷口,把止血的草藥敷在她額頭邊的裂痕上。
不禁歎道:“是個妙人兒啊,怎麼會淪落到這種地步?不知是嫁給哪個人家,消得用死抵抗。”
黎悲歌他們到崖底時,月亮已經高掛在天空,把這裏襯得漆黑恐怖,時常伴著野獸的叫囂,似乎在暗示莫傾語的下場。
黎家莫家許家幾乎全員出動,上百人手持火把裏外搜尋著,場麵頗為壯觀。
那邊突然傳來一聲驚呼:“這是莫姑娘的鞋!”
“傾語,跳崖?”黎悲歌笑得慘淡,他的手血肉模糊,可他感受不到痛,因為再痛也不及他心痛的億萬分之一。他的額頭前散著幾綹碎發,頭發上還沾有不少草屑,亂糟糟的就像雞窩一樣滑稽令人捧腹,可他再怎樣狼狽也不及那時他淡然地落荒而逃。他身上的錦緞已殘破不堪,但這些又何及他心髒的支離破碎?
許澈拿著那隻繡花鞋,雖欲言,無可說者。一切災禍都是因他而起,他低估了莫傾語的忠誠,就像他同樣低估了自己內心的承受能力,他錯誤的以為自己喜歡的隻是莫傾語這個人,而不是她的心,如此看來,他的的確確是愛上她了。
“會不會早就被野獸叼走了?”有個人小聲嘟囔道,不料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得清楚。
莫夫人拖著病重的身體泣不成聲。
“剛才是哪個人大膽口出狂言?給我站出來,割掉舌頭!否則被野獸叼走的就是你!”許澈怒吼。
“你們是什麼人?為何要夜闖烏陰村?”
幾十百把個村民高舉火把,手上還拿著武器,有菜刀,有鋤頭,也有棍棒。原來烏陰村常有山賊出沒,前段日子才被官兵收服,村民看他們的陣仗,誤認為是山賊的餘黨,現來集體討伐。方才問話的,是烏陰村的村長。
“你娘才夜闖烏陰村,要把我惹毛了,你們個個都吃不了兜著走,”許澈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自己家大業大,根本不把那些村民放在眼裏,扭頭對下人說:“愣著幹什麼?繼續找。”
“他們果然是山賊,兄弟姐妹們,上。”村長號令一發,村民們前赴後繼地湧了上來。
黎悲歌感到不妙,說:“你們誤會了,我們不是山賊,隻是出來找人,不料驚動各位,實在抱歉。請大家放心,我們並沒有惡意,大家化幹戈為玉帛,停手吧。”
村長也想息事寧人,“要我們停手也可以,隻不過你們必須立馬離開,一個都不能留。”
“老子不找到傾語死都不會離開,你們若再敢攔我,別說是你們,整個烏陰村我都要踏平!”許澈蠻不講理。
“許澈,現在不是你胡鬧的時候!”黎悲歌反駁。
“混蛋,傾語出事了你不擔心麼?”
“但你這樣隻會讓事情惡化,不但找不到傾語,還會把自己賠進去。”
“我不管,一個小小烏陰村算什麼?”
“我們走。”黎悲歌說得小聲,卻堅決,不容抗拒。
莫傾語在老夫妻家中醒來,懇求他們讓自己留下來,並改名曰風零落。
“天不亡我,必有其數。”
之後,再無莫傾語蹤跡,她如人間蒸發,就此銷聲匿跡。黎家、莫家、許家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動,有的家道中落,有的看似飛黃騰達,有人看似喜也有人憂,好像這些都發生在一昔之間,但其實是曆經三年時光的沉澱。